许向影现在知道了,许牵钟到底是有多老奸巨猾。
他故意拖着,用夏日阳气重的借口,让她毫无办法。她自然是不信他的,可她不能不顾及别人的看法,以及她身后的陆家。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孑然一身的许向影了。
小蝶也被气得半死,把杨家饭店送出去已经让她够憋屈了,现在许牵钟还要压着杨书秋的坟不肯给。
偏偏这个借口太玄妙,又让人没法戳穿。
她小声问许向影:“少夫人,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牵钟这一拖再拖,能拖到什么时候都没有定数。但是他这样做,却可以预防她从中作梗。
如果真顺了他的意思,那么重开杨家饭店的计划只能搁置……
这老狐狸!
许向影心思电转,既然许牵钟不肯立刻让她迁坟,那她也可以不把杨家饭店给他。反正都是拖,那就继续拖着算了。
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到时候杨家饭店口碑和名声打出去了,最后却要给许牵钟做嫁衣。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许向影正要用手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蝶,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她打眼一看,是许家的护院。
“慌什么,没看到三小姐在吗?”许牵钟不轻不重地敲打了护院一下。
这话明着是在冲护院说的,实际上却是在提醒许向影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永远是许家的女儿,这点是改不了的。
许向影自然听得出许牵钟的言外之意,她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人,并没有让小蝶说什么。
护院吓得抖了抖,可还是战战兢兢地把话说了:“老,老爷,外头来人了!”
“来人便来人,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可,可来的人……是陆少帅啊!”
“什么?”
许牵钟以为来的人是许向影请的迁坟人,却怎么也想不到,是陆承言。
他隐晦地看了许向影一眼,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许向影为何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陆承言。
可实际上,许向影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她还以为自己把这件事情隐瞒的很好,可没想到,陆承言还是知道了。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他来许家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许向影抬起头,坦然面对许牵钟探究的目光。
“你告诉了陆承言?影儿,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许牵钟试探道。
许向影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这副无可无不可的姿态,让许牵钟心里更加没有底。
他还是颇为忌惮陆家的,陆家要是铁了心要为许向影出头,那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请他进来。”许牵钟撑着椅子站了起来,面对许向影的时候他可以坐着,可若是来人是陆少帅,他可不敢这么傲慢。
“是。”应声的是许大管家,至于那个护院,许牵钟已经让他退下了。
不多时,许大管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承言和林副官。
陆承言依旧穿着那身军装,坚硬的肩章和军靴,像是泛着寒光的利剑,刺入许牵钟的眼帘。
许牵钟下意识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清明。
“陆少帅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许家蓬荜生辉。”许牵钟挂起了明媚的笑容,“不知道陆少帅今日来,所为何事?”
陆承言却没回应他,而是将寒眸转向一旁的许向影。
许向影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陆承言微微眯了眯眼,递给他一个回去再跟你算账的眼神。
至此,许向影终于确认,他是真的知道了。
“影儿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陆承言摆明了就是来给许向影撑腰的。
许牵钟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重申道:“我和影儿自有约定,陆少帅插一脚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陆承言沉声回应,“我是她的丈夫,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许牵钟还想再抢救一下,“可如果陆少帅插手,这件事情可就不仅仅是我们许家的家事了。陆家家大业大,可未必能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到时候别人会说什么?陆少帅可有考虑过?”
陆承言听罢,勾唇笑了。
他放话道:“那就让他们说去,许会长总是瞻前顾后,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陆家再强势,难道又会去管束旁人说三道四吗?”
“可……”
“多说无益,今日这坟茔,必须迁。”
竟是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
纵然许牵钟能言善辩,遇到这样单刀直入的兵痞子,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倒是想和许向影单独谈谈,可请神容易送神难,陆承言既然来了,不要个结果,他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这可真是难办了。
许牵钟并非不想迁坟,虽然迁坟一事传出去有损脸面,可对他而言,丢点脸面不算什么,还能救回女儿同时赚一间饭店,很值当。
他只是担心,许向影会有后手。
留着杨书秋的坟茔,他能预防许向影对他做些什么。不仅如此,倘若将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这坟墓就是他的保命符。
有它在,他就能让许向影照他的吩咐做事。
可陆承言明说了,这坟今天就得迁。他就算有再多的借口,又能拦住陆承言吗?
“陆少帅,看来您今天是铁了心要迁坟了?哪怕此举不妥,甚至有可能伤了陆家的脸面,你也要迁?”许牵钟意有所指道。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陆承言眉头微微蹙起,脸色愈发冰冷,“怎么,许会长的意思,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够分量,还是人老了,听不清我说的话?”
“那行,看在影儿的面子上,我重复一遍,你听好了。”
“我说,今天,这坟,必须迁。”他的咬字很重,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枚子弹,毫不留情打进许牵钟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