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徐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
再看楚默云一身粗衣、拄着拐杖，立刻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芊嫂子，这不是你闺女和新女婿么？”
“昨儿才成亲，今儿就成双成对了，你好福气呀。”
另两个妇人看见坡上走来的俩人，不由笑着调侃起来。
“哼，什么好福气，凑和着过日子罢了。”
芊徐氏嗤笑了一声，却瞥到楚默云的背篓，连忙往他那边走了走。
“你们也扯猪草呢，扯多少啦？老娘瞅瞅。”
“夫君，我娘嫌弃你，你就不要往跟前凑了，咱们让让，等她们先过去。”
芊娆抱起楚扬，往道旁挪了挪，恰恰挡在楚默云前面。
而她的话也是不客气地撕开了母女的脸面。
那两个走近过来刚要打招呼的妇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二丫，这是何意？”
“婶子们不知道，所谓的芊家嫁女，就是算身上穿的一共两身补丁旧衣，早饭也不给吃，就将我推出了芊家门。”
“我娘还说啊，回门那天若是我夫婿不方便就不要回啦，反正嫁得近，她以后可以去楚家看我呢。”
“我昨儿还很好奇，等娘去楚家看我这闺女时，是空手去呢，还是会送我些吃的？”
“刚刚看到娘一脸嫌弃时，我就明白了，连出门来扯猪草都能遇上，又何需专门去看我呢。”
芊娆嘴皮子利索，一通不客气地诉苦。
将昨天的事情和刚才芊徐氏的反应都给说了出来。
那两个妇人诧异地看向芊徐氏。
芊徐氏涨红了脸怒视着芊娆。
“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这才一天就跟仇人似的，老娘算是白养你了。”
“怎么会白养呢，不是给芊家干了十几年家里家外的活儿么。”
“当水泼出去时，不还换了一两银子、两匹好布、一石大米、十斤细面么。”
芊娆神色委屈地看着芊徐氏。
她可没打算再与所谓的娘家拉拉扯扯。
因此，在刚才芊徐氏一脸嫌弃时，就觉得是个契机。
“你、你这个赔钱货！还跟老娘算这帐呢！以为嫁人了老娘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
被人将聘礼这么拿出来说，就像一块遮羞布被当众扯掉一般，何况还是被自家闺女扯的。
芊徐氏顿时怒火冲天，扬起巴掌就要冲上来打人。
“嫂子你别！”
“莫冲动！莫冲动！别吓着楚家孩子了！”
那两个妇人见状连忙拉住芊徐氏，又朝芊娆道：“二丫，你们赶紧走吧。”
“真是个傻丫头，这么惹恼你娘，以后娘家也不好回呀，你脑子里在想啥呀。”
“多谢两位婶子，我只是心里委屈。”
“芊家过往待我不好也罢了，连出嫁都亏待我，让我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芊娆扭头示意楚默云先往下走。
“还有！”她跟在后面，走过了芊徐氏时，突然回头。
“娘既然这么嫌弃我夫婿，我也不说这夫婿是娘你自己帮我挑的了，以后……就别往来了吧！”
“省得以后一边占我婆家便宜、一边还瞧不起我夫婿！”
“惹我婆婆不高兴，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
“……若娘还知道我是你身上掉的一块肉，就不要再这么骂骂咧咧了，难看呢！”
“你个蠢蹄子！白眼狼小畜生！老娘稀罕的你！”
芊徐氏没想到自己养大的闺女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还来咬她，气得骂声更凶了。
“不往来了最好！别污了我们芊家的名声，影响我三春和四喜说亲！”
“你那瘸子男人你就自己稀罕吧！以后没了娘家撑腰，老娘看你能得瑟多久！”
“有能耐以后再也别踏芊家的门……”
骂声飘散在风中，一路吹到了山下去。
山坡下又有寻猪草的妇人过来，另一头山路上也有砍柴下山的汉子……
皆是听见了芊徐氏骂闺女，皆是摇了摇头。
村里人家虽不知聘礼和嫁妆如何，但昨天芊二丫那样出嫁，却是许多人都看见的。
芊家确实亏待了芊二丫。
芊娆没有再骂回去。
她只是腾出一只手去拉着楚默云的衣袖，一边往下走、一边讨好地笑看着他。
“对不住，连累你受骂了。”
“今天这一闹，以后娘家不好回，你可想清楚了？”
楚默云却担心这个问题。
“这样的娘家要来做什么？”芊娆冷笑一声，一点也不在乎。
“原本，我以为哪家的娘都差不多，但昨天到了你家，看到你妹妹那德性都没有被你娘打骂。”
“若在芊家我敢跟嫂子吵架，肯定被打被罚甚至关柴房了……”
“就算是三春、四喜犯了错，最后被罚的也还是我，因为我是姐姐。”
“或许，不是娘不一样，而是我不一样，只有我干什么都是错的。”
“再说了，刚才你没看见吗，她一边嫌弃你，一边却想要你背篓里的猪草。”
“这么恶心的事情她都干得出来，还不撇开关系，留着过年吗。”
芊娆并不是芊二丫，所以这么做毫无压力。
“话是这么说，就是……没了娘家，家里边那些人只会更苛待你。”
楚默云无奈。
但他并未批评芊娆的不是，只是替她不值。
“我会怕那些人吗？”芊娆傲然一笑。
突然拉着他的袖子轻轻一晃，小声道：“只要你给我撑腰，我谁也不怕！”
“嗯。”楚默云这次没有沉默，立刻答应了。
“我也不怕！”突然楚扬也来了一句。
芊娆看向楚扬，刚才一直乖乖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家伙，突然活泼起来。
“扬儿真乖！”
芊娆随口夸了一句，心知刚才那争吵的场面有些吓人，估计孩子也有些害怕。
这时候离得远了，才来了精神。
但是孩子没有被吓哭，可见也是有胆子的。
山上的泼骂声还没有消失。
芊娆他们已下了桃树坡，她将楚扬放下地，哄着他。
“扬儿自己走，二婶教你唱歌呀。”
“好！”小家伙想来也是听过哄睡的哼唱，一听唱歌立刻开心地答应了。
一路上，芊娆随性地唱起了自己还记得的几句儿歌，都是听着不引人奇怪的童谣。
楚扬也开心地跟着唱，咿咿呀呀地句不成句，但和二婶相处更亲近了。
看着小媳妇把侄子哄得明明白白。
楚默云忍不住眉眼含笑，感觉心里有着什么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