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也借着两次拉他手而匆忙中探过他的脉象了，证实她的猜测。
他的腿疾不是病！
而这次探脉，可以查出经过她两次按摩之后，情势略有好转。
她立刻收回手，怕引起他的怀疑。
“什么时候了，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来就躺炕上了？”
芊娆见屋门虚掩着，窗子却没有合上，屋里不是很敞亮.
想到这世界里的一些规矩，连忙起身要下炕。
莫名有种白日……的感觉，心虚！
“我在看书，你没看见吗。”
楚默云的目光这才自书上抬起，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刚才他确实是在看书，只不过……
躺在她身边看书，根本没办法宁神，尤其是她的手握着他的手时，心跳莫名乱了。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
“咳。”见他神色自若，芊娆尴尬地咳了一声，立刻走去春凳那边。
“那你继续看吧，亲戚们……”
“都走了。”楚默云淡声道，“毕竟今天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吃完饭就都回去了。”
“你妹妹也回了？”芊娆诧异。
“嗯。”楚默云收回目光，不想说话了。
“写信的事儿落实了吗？大哥若是还想分家……其实我也很赞同。”
芊娆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把春凳上的几样杂物收拾了，打开柜子想寻个枕头。
楚家是出了聘礼，但并未给楚默云屋里额外添置什么成亲用品。
芊家没有准备嫁妆，芊娆要在这里生活，其实是一干二净、一穷二白的。
“家里边欠着三十多两的外债，今天来的这些嫡亲长辈们都是债主。”
“当年爷爷去京城前买了十亩田，也是奶奶和爹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今……还剩下五亩。”
“读书、科举、娶妻、治病……都耗钱，去年明月出嫁，卖了一亩田才让她风光嫁到宋家去。”
“若现在真要分家，若我不是太废，应该是我与大哥各两亩，爹娘一亩。”
“爹娘跟着大哥过，上房、东厢归大哥，我们还是西厢两间，再搭个灶房过日子。”
“家里边余钱有限，爹比我病得更严重，我是不能争那点余钱的，债务至少要担上四成。”
“因为腿疾，我干不了出力、跑腿的活儿，做个帐房都没机会，村学也不缺夫子。”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大哥帮我去镇上书局，接些誊写的任务，贴补一下家用。”
楚默云放下书，却没有看芊娆，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有些失神、有些沮丧。
“为何你自己不去书局找活儿？”
芊娆看着他，到也没有太失魂落魄，毕竟他还有斗志，但……
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颓丧。
“以前到是常去书局，镇上也有几个认识的同年，如今……不想让人总盯着我的腿，说一些同情、遗憾的话。”
所以都是大哥出面，他只管在家里整理文书、誊写书册。
“再说大哥也是童生出身，只是后来几次院试成绩不理想，放弃了继续科考。”
“如今更是只能在家种着剩下的几亩田，连去县城做工都不敢，因为家里边不是病人、就是妇孺。”
他说的，都是楚家现状，也是在告诉芊娆，分家，并不容易。
这是大哥的担子，也是他的亏欠。
“是我误会了你们兄弟的关系，看到嫂子嫌弃、大哥又提分家，还以为是嫌弃你我成为家里累赘呢。”
芊娆见他神色黯然，显然这些都是他的伤疤，被她不小心揭了。
“既然大哥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以后我也会让着嫂子一些的，不跟她计较了。”
“你是个好姑娘。”楚默云感慨地看着她。
“你也不错。”芊娆却不以为意地笑着。
“屋里暗就别看书了，带我看看你读书写字的地方吧。”
她拉着一脸惊讶的人去到隔壁屋里。
果然，书架、长案、书桌什么都有了。
架子上还有几样小摆设，陶瓷缸里还插着好几副卷轴，屋角还有一张罗汉床。
可见曾经的他也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有大好前程摆在眼前的。
芊娆转了一圈，就自己在书桌前的靠背椅子上坐下了。
桌上一只朴素的砚台里还有些余墨，想来是他早上用过的。
她下意识就提起了一支小毫笔，咬住笔头，歪头看他。
楚默云见她这顽皮模样，忍不住呵呵一笑，就朝一旁搁着的竹纸努了一眼。
芊娆要的就是他的不阻止，立刻来了精神。
“我会写《三字经》呢，有偷偷练过握笔。”
看着她一手缓慢、认真、清秀、端正的小楷字，楚默云睁大了眼。
这是偷偷练过？握笔？
“蒙学班里的娃都没你写得好。”
看着纸面上渐渐呈现出来的《三字经》，他由衷感叹。
不但写得好，笔画还很流畅，一看就是写过无数遍的。
“我突然觉得，我这字可以帮你誊写书册，比如《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我会背写。”
芊娆立刻顺势而上地提议。
这就是她突然要来书房还露一手入门级别书法的原因。
先给他灌输“媳妇儿识字”的意识。
楚默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想帮自己写字赚钱，这丫头还真是……
“太累了，要坐半天，手也累，脖子肩膀腰都会累。”
他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
她就算比别人天生机敏聪慧，也不是打小上学的读书人。
读书人，其实要吃得了苦，静得下心，要有毅力。
“只要派得上用场就好，我也不用像你这样一直写，得空儿帮下手可好？”
“好。”楚默云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时外头传来楚扬的哭声，很快楚张氏的喊声也传了过来。
“二丫！二丫你来帮着抱扬儿！你大嫂还要做饭呢。”
芊娆看了楚默云一眼，立刻走出去。
就看到楚袁氏正抱着扬儿从厨房里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也不知道在骂谁。
“老娘累一天了你还这么不消停，再哭可要打你了！”
楚袁氏脸色难看，在芊娆跑过来时更是翻起白眼，指桑骂槐。
见她如此，芊娆笑笑没有说话，伸手就将楚扬接了过来。
“呜呜……”楚扬哭得很委屈，也哭得满头大汗。
芊娆伸手轻抚孩子的背，突然神色微变。
有积食迹象，想必肚子正不舒服着。
她抱着孩子匆匆回到住的屋子，在春凳上坐下，就将手掌在哭闹的孩子肚子上轻轻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