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鱼跟随着王玄策的出使马队,渐渐消失在了凶渡与玄麟的视线之外。
二人仍然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主人,你为何不阻止长鱼随王公出使天竺?”
玄麟怀着不舍与困惑的心情问凶渡。
“莫非你觉得,你我二人,有谁能够改变长鱼的心意么?”
凶渡反问道。
玄麟一时无言。
是啊,以长鱼的心性,谁又能令他改变自己的意念与初衷?
他若是心意已决,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想到这里,玄麟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不安,不过,我倒觉得长鱼此行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加之,他坚持前往。
是以,我也就不再劝阻了。
不过,我真正担心的是,玉糯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一心想促成长鱼的天竺之行,她究竟目的何在?”
“以我与玉糯几百年的交情,我对她还是有点了解的。
玉糯本质良善,重情重义。
但也正是这一点,是她的致命死结。
九尾狐于她,是师徒情分,恩同父母。
主人于她,是救命之情,有再造之恩。
她夹在之间,想来,亦为难至极罢。”
玄麟说着,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凶渡背着手,表情凝重地看着远方。
突然,他压低了声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玉糯应该还在附近。
她既然有任务在身,就不可能不伺机窥探长鱼的动向,好回去向她的师傅复命。
你去四周小心打探寻找一番,务必将她带来见我。”
玄麟本能地四下看了看,俯首领命,瞬间消失不见。
凶渡坐在木案前,他正在仔细研究着眼前这盘将死的棋局。
玄麟轻轻走近凶渡,低声说道:“主人,你看,谁来了。”
凶渡抬起头来,顺着玄麟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厅堂的大门处。
玉糯正从门口款款地向他走来。
玉糯走近凶渡,立即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主人,玉糯自知罪孽深重,前来告罪。
自上次不辞而别,转眼已是数百年。
主人一切,可曾安好?”
凶渡示意玉糯起身。
“你起来说话罢。
你我之间,并非主仆。
你也并未有负于我,不必行此大礼。”
玉糯起身,看着凶渡,眼睛里似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我知你定在不远处,便唤玄麟去寻你前来。
我之所以想见你,是有话想要问你。
望你如实相告。”
玉糯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凶渡。
“主人即使不说,玉糯也知道主人想问些什么。
只是……
有些事情,师傅交代,不可泄露。
玉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主人见谅。”
凶渡认真地看着玉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玉糯,我曾经不惜自损百年灵力救你性命,那是看在我与你师傅的情分上。
我亦从未指望过你的报答。
如今,我不过是需要你的一句实话。
这个要求,难道对你而言,很过分么?”
此话语气虽轻,但分量不可谓不重。
玉糯一时无法反驳,不由得低下了头来。
她的表情十分复杂,看得出内心颇为纠结与挣扎。
“既是如此,玉糯斗胆一问,主人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
见玉糯准备松口,凶渡精神为之一振,正颜道:“你师傅现在可是有什么计划?不妨对我据实告知。”
“这……
禀告主人,玉糯不明白您说的意思。
师傅她并无甚计划。”
“哦?那我问你,你几次三番将他人一一诱至我‘归停’客栈。
这前有长鱼,后有王玄策。
你们这么做,究竟目的何在?
我其实已经猜到,你不过是想引长鱼前往天竺。
你们为什么那么迫切地希望引他前去天竺?
他去天竺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玉糯有些震惊地看着凶渡,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还是我来替你回答吧,你们是想利用长鱼去天竺替你们寻找佛顶骨舍利。
长鱼本就聪明,他如何不能窥测到你们到意图。
只是他这个人,生性磊落光明,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是以,他坦坦荡荡地接受了王公的邀请,随他到的出使马队,出发去往了天竺。
他走前已经与我交代清楚,此番借出使机会去天竺,定要设法寻得佛顶骨舍利,以助我报你师傅的救命之恩。”
“不错,师傅的本意,的确是想引长鱼去天竺寻得佛顶骨舍利。”
玉糯大方地承认了凶渡的猜测。
“哦?听你此言,你师傅其实已经知道了舍利的下落?”
“她早已知道佛顶骨舍利就在那烂陀寺里,无奈数次前往,都无法得手。
为此,她始终不得其解。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佛顶骨舍利须阳盛之人方能获取和掌握,狐猫狸鼬乃至阴之体,根本无法靠近。
这就是为何舍利会放置于寺庙保管的原因。
主人曾经同师傅一起探过那烂陀寺龙潭边的那座白塔,结果只是看见了佛祖遗留下来的发甲,便是此理。”
“这与长鱼又有何关系?”
“长鱼乃千年难遇之至阳之命,借他夺取并掌控舍利,方才是最佳人选。
若无舍利,即便是拥有了能够改变现状、置换生死的摩尼珠,没有佛顶骨舍利这至高至强法器的加持之力,续尾还灵之事亦是徒劳。”
“你们打算如何利用长鱼,去使用这佛顶骨舍利?”
“这……”玉糯怯怯地看了一眼凶渡,有些不敢往下说。
“事到如今,你还要有所隐瞒吗?”凶渡厉声喝道。
“玉糯,你赶紧说出来吧!究竟长鱼与这佛顶骨舍利之间,有何关碍?”
玄麟站在一旁,终于也急了。
“依师傅所言,以至阳之人的血,护住至阴之体,方能运行舍利之功……”
“啊?!!!”凶渡与玄麟大惊失色。
“如此,长鱼岂非性命不保?!”
玉糯垂首无言,算作是默认。
“你们……你们怎么能……”
凶渡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玄麟的眼泪,此时忍不住已经奔溃而出。
玉糯深深地低下头来,根本不敢看眼前的两人。
凶渡呆呆地看着门口,心如千斤之坠,瞬间掉入冰窟,他只觉浑身发凉。
如此,长鱼此生,岂非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