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卿见李麟如痛苦的样子泣不成声,李麟如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呢?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露出一个笑容。
“老夫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憔悴吧?如果可以,真的不想要你看到老夫现在的样子……”
“不!”白兰卿摇头,“您在兰卿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李麟如笑了,他伸手摸了摸白兰卿的头。
“老夫这一辈子,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两件事情。一件是为了让王妈留在我的身边而同家里翻脸,另一件事便是从山里把你带回军营。”
“将军……”白兰卿的眼睛是湿润的,她想要说什么,但是现在一切都哽咽在了她的喉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今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轻笑,仿佛只是在讨论很日常的一件事情。他用最轻松的语气,将自己的生死轻描淡写。
是胸怀,更是一种常人无法比拟的局气。此时此刻,这个老人的虽然有着同即将死亡的人一样的一脸病气,但是却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平和。蓦然,这比恸哭来的感觉更让人悲壮。
“兰卿,其实你不必悲伤的。一个人总要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轮到老夫的时候你没有做好准备罢了。其实老夫已经很满足了,这一辈子,老夫拿过敌人首领的首疾,和我的兄弟们一同出生入死,为国而战!到了今天…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而且你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就已经足够了。”
他伸手擦拭掉了白兰卿滚落的眼泪。
“兰卿…最后老夫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将军,你说,就算是十件二十件,兰卿都答应你!”白兰卿激动道。
“是王妈的事情。”李麟如叹了一口气,刚才说话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他只得缓了缓才继续说了下去。
“王妈…可能就是我的亲娘。这些年来,或许我一直都是被自己的本家欺骗了。但是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再去查询什么了。她对我的心意,就算不是亲娘,也已经胜似亲娘了。她为了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我不知道在我死后她会不会将这件事情怪罪于你。老夫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任何人,但是这一次,老夫想求你……”
“将军,你莫要说了,你放心,只要是有我白兰卿在的一天,我定然会护王妈就像对待您一样的。”白兰卿第一次听李麟如用如此卑微的语气说话,她的心宛如刀割。
“我知道你的性子,这件事情我不说你也会对王妈如自己的奶奶一般照顾。但是…我想请求你的是…若她哪一日真的做了离经叛道罪无可恕的事情…请你…不要心软。”
李麟如说完这些话像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但是他还是死死的抓着白兰卿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白兰卿没有想到将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知道王妈对于李将军来说是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象李将军在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有多么痛苦。
但是白兰卿越是不说话,李麟如更是渴切的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浓重的悲伤。
“好…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允诺的李麟如,内心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重重地落了下去,但这块石头砸在心里的酸苦到底有多沉重,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已经是油尽灯枯之人在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终于头一歪,向后倒去,倒在了床上。
帐篷里一片寂静,李麟如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胸前一起一伏,证明他还活着。白兰卿也静静的坐在李麟如的床边看着他,眼里一片悲怆。
帐篷外也一片寂静,苏凌霄就站在帐篷门口。周围有来来往往的士兵,都被他身边的贺钧无声的拦了下来。
李麟如的帐篷就像是被与世隔绝的地方,周围的喧嚣同这个地方没有丝毫关系。苏凌霄用他独有的方式,在外面默默的为白兰卿营造了和李麟如最后的时间。
与此同时 伽蓝国边界
“将军,您从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到现在了,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孙勇劝道。
陈忠岳摇了摇头,“下午士兵们还有训练,你先带他们回去吧。”
他望着前面,前面一片尘土飞扬,漫天的黄沙里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前几天他收到了白雯儿的家书,上面只有寥寥的几行字,说皇都发生了别的事情,所以现在她要来找他。
虽然只有寥寥的几行字,全程也没有称呼。但是也让他这个在沙场镇守多年稳如磐石的老将心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白雯儿了。自从他的女儿陈皇后薨逝了他没能回去开始,白雯儿就恨上了他。从那之后,无论他如何写家书,她都不会回他一封。他的女儿同她的母亲长得极为相似,当初他的夫人因为生她难产而死,他最疼爱的就是他这唯一一个女儿。
女儿死了,他心痛不已。但是这边界需要他,他却不能离开。无能为力,那天晚上他喝的大醉,他看着天边的月亮,直直的从屋檐上摔了下来,将腿摔断了,足足躺了一个月才好。
这些事情,白雯儿都不知道,还因为母亲的事情而恨上了他,再也不理他。他没有解释,如果说恨他能让白雯儿的心里好受些,他倒是宁愿让她就这么恨他。
前几天他收到了白雯儿给他写的家书,这是他们断了联系的十几年来他收到的第一封家书。但是随之而来的他在激动之余也担忧也逐渐涌上了心头。她那么恨他,这么些年都不肯给他发一封信,如今却破天荒的给他写了一封信,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估摸着日子,就该是今天到了。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难道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想到这里过于激动了,他感到一阵气血不顺,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将军,最近天气转冷,您要当心身子。”孙勇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陈忠岳披在了身上,他这才发现孙勇已经让那些士兵们回去训练了,自己则留下来陪他。
“嗯……谢谢。”陈忠岳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衣服。
对于孙勇,他的态度是在一点一点改变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把他看作是建民城白德铭派来的人,目的他也清楚,定然是因为白德铭刚刚上位地位不稳,为的就是他手里的兵权。要知道,一个国家最能让人信服的就是手握重兵,而他边界的这些兵权,若是落到白德铭的手里,就足够让所有不服白德铭的人闭嘴。
怀着这个疑心,他对孙勇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并且找人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而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发现孙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相反他这个人礼贤下士,打仗训兵也是颇有才能。若是假以时日…他能看的出来,孙勇定然是个将帅之才!
在加上这一段时间开始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骨的确有些不舒服,或许的确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也就没有拒绝孙勇的衣服。
“将军,您看是不是有人来了?”突然,孙勇指向前方,道。
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阵黄沙飘过,果然在黄沙的后面看到了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白雯儿一行人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军营门口的孙勇和陈忠岳。其实蓝鹊早就看到了,扭头想要对白雯儿说的时候,看到了她躲闪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恐怕公主还是在对皇后的那件事情对陈将军耿耿于怀……她还是不要自己找事了。
齐阡陌也看到了,但是他见白雯儿和蓝鹊两个人都沉默着,想来其中定然是有事情的,所以也不说话。三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埋头苦走,直到走到军营口。
白雯儿看了一眼陈忠岳便将眼神撇开了,倒是陈忠岳一直盯着她。他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不到他腰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女孩,这么多年不见,她已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同她的母亲…长得可真像啊!
陈忠岳和白雯儿都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开口,只得是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陈将军。”是蓝鹊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奴婢是伺候二公主的贴身婢女蓝鹊,这位是宫里的侍卫齐阡陌。一路上也是多亏了齐侍卫,奴婢和公主才能安全到将军这里。”她如是向陈忠岳介绍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忠岳皱眉,果然是同他所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时半会恐怕是只言片语说不清的。”蓝鹊看了一眼孙勇,又看了看白雯儿的反应,为难道。
陈忠岳见蓝鹊不想多言,也意识到了自己见到白雯儿太激动了,竟然忘了孙勇的存在。
“孙副将,你先去训练营看士兵们操练,我晚些再去。”
“是。”孙勇识趣的离开了。
“这里的确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你们三个跟我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