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都落下，陵城的路灯渐次亮起，她却还在原地没动。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门却被人给打开了。
“你来了。”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这一切，果然都没有逃出你的预料。”
“刚才我去陪我父亲办了厉勋的人事转移。”
顾靳年走到她的面前，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了她额头边的乱发。
他的指尖微凉，接触上她的皮肤，痒痒的。
乔姒让开了一些，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我从来没有不放心过，一个小小的厉勋，还翻不出什么风浪。”顾靳年从容地笑了笑。
但他很快发现，乔姒此刻的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
“你怎么了？”顾靳年皱眉问道：“难不成是在心疼厉勋？”
虽然是他自己叫乔姒去拖住厉勋，等待他那边的人行动，但是真的看到厉勋和乔姒待在一起时，顾靳年却又有些不舒服。
“不是。”乔姒倒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她需要一个解释。
比如，厉勋当初为什么要刻意接近她，以及顾靳年对温素儿，又究竟有没有爱过。
如果说，第一个是悬在她脑海中的谜，那么另一个，就是扎在她心里的刺。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仍然患得患失地觉得，或许保持现状就挺好。
何必再让自己接触残忍的真相。
但是，她眼中的神色，却没有逃开顾靳年的审视。
“我没有喜欢过温素儿。”他突然说道：“当初她流产的那个孩子，也不是我的。”
至于到底是谁的孩子，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是昭然若揭了。
乔姒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厉勋的？”
“没错。”顾靳年点点头，随后看向窗外的夜色，思绪也回到了当初，他受“失明”的温素儿之托，送她回家的那天晚上。
那天，也是这么浓的夜色，还下了雨。
没有带伞的他，将温素儿送回家时，身上的衬衫都已经湿透了。
因此，当温素儿提出给他倒杯热水再走时，他没有拒绝。
只不过，当温素儿转身前往厨房时，他却留意到温素儿在从茶壶里倒开水时，突然借着揉眼睛的动作，从眼睛里取下了什么。
那个物件太小，隔着客厅到厨房的距离，他没有看得清。
但是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培养出的直觉告诉顾靳年，温素儿值得怀疑。
因此，当她笑语晏晏地端上那杯水时，他面色如常地接了下去。而后，他却趁着温素儿回厨房给他准备水果之际，将水倒进了一边的鱼缸里。
只不过，他还顺便从本来就已经湿透的袖口采下了一点样。
“那你后来，检测了那杯水的成分吗？”乔姒听到这里，也有些提起了心。
“是的，那杯水的采样里，检测出了迷幻药的成分。”
当然，顾靳年只提了检测结果，却省略了许多当晚的细节。
比如说，当他喝完水不久后，温素儿便装作无意似的，借着自己衣服湿了的理由，让自己干脆在那里借宿一晚……
这些事，顾靳年还是觉得不跟乔姒提比较好。
虽然自己一早就对温素儿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是乔姒还是第一次听顾靳年亲口告诉她这段往事。
如此想来，从最初温素儿陷害自己害她流产时，顾靳年就一直在演一场戏罢了。
只不过，他的演技太高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
乔姒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和酸涩。
“乔姒，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不仅没有喜欢过温素儿，也没有喜欢过其他女生。”
原本顾靳年没打算说这些煽情的话，但是在目光触及乔姒那微微低垂的眼眸时，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刺痛感，突然促使他说出了这些话。
虽然听上去有些傻，但是，如果能换来她多一些安全感，也没什么不好。
而此时此刻，乔姒的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顾靳年曾经在容城说过的一句话。
“乔姒，就算真的算起来，我的青梅竹马，也只有你——”
这句话和顾靳年刚刚的话同时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着，发出共振，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确地对自己确定心意。
而她清楚地感知到，在刚刚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
自己的内心，分明悸动了。
顾靳年还在继续说着。
“你还记得，最初你和厉勋是怎么相遇的吗？”
还在震撼之中的乔姒，冷不丁被他问了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好像是因为一起上同一堂课吧。”
只不过那时候，她们不过是普通的同学，并没有什么来往。
也是在那堂课上，她和厉勋同时被分入了一个小组，彼此交换了姓名。
原本乔姒对于这件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顾靳年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不相干的事情……
乔姒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才不确定道：“难道当初就是在那次课堂上，他得知了我的存在，所以，之后就开始有计划地接近我？”
这样想来，他好像的确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自己热络起来的。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乔姒想不通地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因为知道了我是乔家的女儿，所以想攀上乔氏？”
顾靳年却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接近你，是以为我想要攀上乔氏，而他一向喜欢跟我比所有的事情，包括……感情。”
“什么？他为什么会觉得你要攀附乔家？你的能力那么突出……”
乔姒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顾靳年刚刚话里的两个字。
他说——感情。
“他在我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所以才会那样认为……”
“什么照片？”乔姒下意识问道。
顾靳年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忿。
“你还有脸问，不是被你拿去了吗？”
他一边说着，还抬起了手，不轻不重地给了乔姒一个脑瓜崩。
乔姒被打得脑袋都嗡嗡作响，但也就是在此时，她的脑海中，一切却突然空前地清晰明朗了起来。
那张照片，她当然记得，是自己生日时大家拍的合照。
而小小的她身边，站着的就是同样小小的顾靳年。
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起来了。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被厌弃的那个，恰恰相反，她已经被默默地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