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温素儿刚才十分自然地从那堆四散着的玻璃碎片上避让了开来，每一步都准确地踏在了空地上。
如果说只是一两步，那还有可能是巧合，但是一路走过去，她都准确无误……
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生出，乔姒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虽然只是猜测，但随着她的回忆，更多的疑点也在此刻慢慢浮现上了她的心头。
无数次只身的外出，精心的谋划……这些都是一个看不见的人，几乎难以完成的。
难道——温素儿其实没有失明？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思绪。
乔姒坐在原地，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不行，这件事，她一定要查个明白。
……
为了解决心中的疑虑，从咖啡店出来后，乔姒便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
“到市二人医，麻烦快一点。”
乔姒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打开了手机。
“妈，可以把我之前看眼睛那会儿的病历单拍给我看一下嘛？”
发完了这条消息后，她有些无力地把手机按在了胸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要去自己当初治疗眼睛的医院，找一找当年的档案。
如果温素儿的失明真的是假装的，那么这背后牵扯到的，将是已经沉封了足足三年的一个谜。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
母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快给她发来了单子的照片。
医生龙飞凤舞的笔记，让她有些辨认不清，但是在建议栏里，最开头的几个字她还是能连蒙带猜地看出来。
——永久性失明，建议实施眼角膜手术。
正是这行字，让当初的她心境彻底陷入了谷底。
如今虽然早已重获光明，但当初那痛苦绝望的心情，仍旧刻骨铭心。
而与此同时，出租车也在陵城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跟随着三年前的记忆，乔姒轻车熟路地进了医院，来到了眼科的咨询室。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排了好半天的队，她终于来到了工作人员的面前。
“你好，麻烦帮我查一下这个账号在三年前的就诊记录。”
乔姒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到病患编号的位置，那工作人员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就照着那几位数字输入了电脑。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熟练地跃动着，没过几下，便提取出了信息。
很快，一边的打印机便开始呼呼作响地运作起来，一份热乎乎的就诊记录就到了乔姒手上。
“您好，如果暂时没有其他需要的话，您可以先到走廊上去阅览这份资料，我先接待下一位。”
“哦，好的。”乔姒抓起那几张纸，便站起身往外走。
一边走，她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纸张。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她却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
怎么可能！
“刷——”
身体的猛烈颤动，让她的手都有些不稳，手里的纸张，也七零八落地散落在了地上。
顿时，周围排队的人都向她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乔姒有些窘迫，口中连连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收拾。”
说着，她便躬下腰，草草地将地上的纸张捡拾了起来，就一路小跑着狼狈地出了门。
直到走到了走廊床边，她的胸腔中一颗心依旧在剧烈地跳动着。
低下头，纸张上那几行字仍旧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诊记录：5月13日，门诊；5月15日，复查……7月8日，出院。
从头到尾，明明白白，但无论她将这张纸从上往下看了多少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手术”两个字的信息。
就好像，她记忆中的那场眼角膜手术，只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梦。
乔姒深吸一口气，急急忙忙地重新打开了手机，病历单上却实实在在地写着手术时间、经过、结果和预后。
看一眼病历单，再看一眼纠正记录……
乔姒就这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窗外有鸟雀掠翅而过，翅膀扇动起风，将乔姒的额发都吹乱了。
但她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仍旧呆怔在原地。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深深地探出一口气。
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她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初的失明和手术，都有可能只是一场骗局。
为了查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乔姒翻出另外几张纸。
而后，她就那么倚靠在窗边，将完整的就诊信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前面大都是些琐碎的观察记录，和她看不太懂的检测数据，一直看到最后一页的附录，她才又放慢了浏览的速度。
这里，记载着在她入院之初，除了主治医师之外，其他医生在关于她的临床会议上的发言。
记录并不算完整，大多都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但乔姒还是在这之中发现了端倪。
“发言表示，按照影像分析，大概率为氨气中毒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其他附议的医生有马医师，赵医师……”
念到“暂时性失明”这几个字时，乔姒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好几秒钟。
暂时性失明……怎么会是暂时性失明……
就算她只是个没什么医学知识的普通人，但也知道，暂时性失明，往往在一段时间后都是可以恢复的！
如果可以恢复，她又怎么可能会为此寻死觅活，一度陷入精神崩溃？
如果可以恢复，她年迈的父母又何至于抛下工作，没日没夜地照料她，甚至母亲还差点在医院晕过去？
当时她还找那位主治医生确认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用那带着几分怜悯的语气，摇摇头告诉她，她根本没有任何除了做手术之外的其他治愈可能。
想到这里，乔姒猛然间又回忆起，当初好像就是那位医生，将检测结果告知于她和父母不久后，又向她的父母提供了温素儿的联系方式。
这一下，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哪位医生多半和温素儿是同一伙的人。
而她失明这件事情本身，也可能只是阴谋的一部分罢了。
只是，那些人为何要费尽心思地筹谋出这样一张天罗地网？
总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给温素儿接近顾靳年铺路吧……
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的乔姒，又陷入到了新的迷惑之中。
现在，她所得知的信息极为有限，去问温素儿的话也不现实。
看来，唯有从当年那位医生那里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