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旭和谢月薇出发去《荒野求生》前的一个晚上。
谢家老宅周围灯光都关了不少,只剩下一些昏黄的夜灯,照亮一些重要位置。
佣人们早已睡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唯有汤幼怡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客厅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做点饼干出来,明天让谢月薇带过去给谢月棠。
可是用什么样的借口呢?
上次是想谢月棠过生日,所以顺理成章了。
这一次会不会太唐突了?
谢月棠喜欢吃饼干吗?
汤幼怡从来没这么束手无策过。
近期,她总是时不时想起上次的梦境,一次次看着谢月棠上了战场,而自己只能缠绵病榻的样子。
那种无能为力的愧疚感,深深包围着汤幼怡。
她想和谢月棠和好,想要弥补,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
明明她和谁的关系都处得不错,长袖善舞,但到了自己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汤幼怡就像是大脑宕机了一样。
因为情感太复杂,所以整个人愣住了。
最终,汤幼怡还是决定今晚就做些饼干出来。
她去厨房一顿忙活,各式各样的点心做了不少,仿佛回到了,曾经要给女儿准备生日宴会的时候。
沉浸在甜点制作中的汤幼怡,对曾经镇国将军这个陌生灵魂的排斥,已经完全消失。
在此刻,她才明白谢颂那句话是对的。
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那就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女儿。
就算镇国将军占据了自己女儿的身躯又怎么样?她也很可怜啊。
人要向前看,不能困在当下,一叶障目。
看着满桌子的甜点,汤幼怡挑着最好看的打包了起来,做出一个精美的礼盒。
她又想着,要不要现在和谢月薇说一声?
免得他们明天忘记。
还有得给谢旭顺顺毛,要不然他知道,自己给镇国将军准备了甜点,肯定会生气了。
恰好在此时,谢颂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闻见了饼干的香甜味道,和正要上楼的汤幼怡目光撞了个正着。
“是要去休息了吗?”
汤幼怡摇了摇头,“不,我去跟薇薇说一声,让她记得明天给棠儿带上礼物。”
不知为何,自从上次梦见镇国将军的母亲喊她棠儿后,汤幼怡非常自然地记了下来,并且喊得也很顺嘴。
这可惜,谢月棠本人并不知道这些。
谢颂看了一眼挂钟,“让薇薇休息吧,明天他们要去梅州雨林,挺累的,难得今晚能好好休息。
明早我把东西交给他们,你别担心。”
汤幼怡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挺晚的了。
她居然只记得怎么哄好小女儿谢月棠,忘记体谅大女儿谢月薇了,这让汤幼怡自责不已。
谢颂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走上前抱着她。
“好了,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现在你不是什么都还没做吗?
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汤幼怡安心了,抱着谢颂睡了个长觉。
只是不知道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还是怎么的。
今晚她又开始做梦。
她没梦见谢月棠,却梦见了自己真正的女儿。
汤幼怡看见糖糖的灵魂被困在一个漆黑的匣子里,作为母亲,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女儿从里面解救出来。
因为她看到了糖糖痛苦挣扎的模样。
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如今要一个曾经最疼爱她的母亲,看着自己女儿在眼前受苦,母亲怎么能不动容,怎么能不帮忙?
汤幼怡拼命往前跑,脚下黑色的道路在不断蔓延。
明明近在咫尺,汤幼怡却怎么也跑不到那黑匣子旁边去。
她匆匆擦掉额头的汗水,榨干肺部所剩不多的氧气,面色又煞白又红润,白是因为慌张,红是因为缺氧。
“好痛……好痛……”
明明距离黑匣子那么远,女儿痛苦的呼唤,却是那么真切地在耳边回响,让汤幼怡心揪不已。
“糖糖不怕,不怕,妈咪来了,糖糖乖。”
汤幼怡下意识地安抚着,脸颊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珠,晶莹剔透地悬挂着。
一听到女儿喊痛,汤幼怡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上一次,糖糖这么喊,还是在她六岁那年,被谢旭带出去玩耍后。
他们千辛万苦找回孩子,她嚎啕大哭,好不狼狈,呜咽地说好痛,好怕,想要妈咪和爸比。
那时的糖糖喊了很多人,唯独没有喊谢旭。
她痛哭流涕的模样,让全家人都心痛,也深深印刻在了众人心中。
即便事后知道这是意外,和谢旭无关,就连糖糖本人,都没生谢旭的气。
此后,糖糖把这个意外给忘记了,完全只记得,自己的大哥哥对自己多么多么的好。
可谢旭依旧自责了十多年,自己把自己困住了,没走出来。
汤幼怡飞快地朝着糖糖奔赴去,因为太过心切,竟然爆发出了身体的极限。
她奔跑的速度,超越了脚下黑色道路生长的速度,竟让她有朝着黑匣子靠近的趋势。
真女儿就在眼前,汤幼怡完全忘记了镇国将军,满心满眼就只有眼前的糖糖了。
毕竟,这可是糖糖死了这么久后,第一次给她托梦。
曾经她让伯音招魂,伯音做不到,就连托梦都做不到,让汤幼怡好生心碎了许久。
如今,她终于和亲女儿在梦中相见,还是看到女儿受苦,她又怎么能不激动和悲痛?
“好痛啊,妈咪妈咪,我见不到你们了,就让我死吧……
我已经死了,为什么又让我活过来?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啊,我不想活着了,活着太痛苦了……
妈咪,你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求你们了……”
听到女儿想死,汤幼怡心脏裂开了,仿佛被人撕碎又碾碎了一般的疼。
她张了张嘴,喉咙满是苦涩。
“糖糖要活着,你不能抛下妈咪啊,糖糖坚强一点好不好?
妈咪,妈咪……带你离开这里!”
慌了神的汤幼怡,只听见了糖糖前半句话。
此时她压根也没有脑子思考,为什么“死了又活”,以及“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她了”等问题。
她甚至不会注意到,明明前句还说喊着她,为什么句就变成了“你们”。
汤幼怡浑身疲惫,肌肉酸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哪里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
可偏偏她就能坚持这么久,一咬牙,冲刺撞上了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