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周心雅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头。
老天鹅，她昨天还在电话里安慰金子多，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帮助你的。”
想到金子多以后就没有妈妈了，周心雅代入了一下自己，就觉得眼眶酸胀浑身无力了。
人在极度悲伤下是站不稳的——
周心雅之前看恐怖片，睡觉的时候，就梦到自己变成主角在楼梯间逃亡。
那双脚是软的，根本跑不动。
所以将心比心，周心雅就觉得金子多好可怜。
“他没有妈妈了，以后是不是都得自己一个人生活啊？”周心雅问孙丽芳，“那样岂不是很孤独？”
如果是不用接触外界那还好，但金子多要出门，日复一日的去上学，去看别人家庭热热闹闹，嬉笑打闹。
而他呢？
闹铃一响，独自起床收拾好上学校，完了再回家，面对空荡荡的三层别墅。
孤独，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成年人，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孩。
你说，他还有个姨妈不是吗？
但这对孩子来说能一样吗？
住在别人家，再好也是寄人篱下，更何况金子多说话做事都很成熟，让柳青找不出能切入，拉进关系的点。
所以现在就是这样了，圣诞节的当天，金子多提着个大盒子拜访了他唯一的朋友，周心雅的家。
“哟，这是什么啊？”远远的，孙丽芳就走了过来。
今年的圣诞节很冷，小少年身着全黑衣裤，眉目沉静的停在原地，不再向前。
金子多送的是包在保温袋里，用锡纸二次封存的的美式烤火鸡。
打开袋子的时候还很烫，白色的雾气升腾在空气中，肉香弥漫。
看到这个，孙丽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冬天的，隔着这么远给你送吃的过来，更何况这个食材的特殊性。
“阿姨，我先走了。”小少年递过火鸡后就道：“楼下司机在等，我就不多留了。”
他是个识相的人，这里不适合他。
往里面看就是其乐融融的两家父母，外面是平静而又温馨的家庭日常，看电视。
这里人太多，金子多想回到自己的家里。
那里安静。
孙丽芳挽留几次都没留下金子多，让女儿去拿礼物，女儿尴尬回了一句，“我……我还没做好。”
周心雅本想吃饱饭躺一会再去弄的，可谁知道金子多赶着午饭当口送过来。
今天他们开饭时间比较早，11点就吃饭了，现在也才12点不到。
周心雅小声呐呐，“就差两个了，我这不是没时间嘛？”
没时间？
没时间你在沙发上跟杜雨恒玩游戏机？
孙丽芳是个“要求做事利落干净的人，”结果到了周心雅这里，女儿做事就爱留小尾巴。
收尾收的拖拖拉拉。
孙丽芳想训斥又顾忌了这么多人，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转而问金子多，“要不你在这等一下？她做那个很快的。”
说着，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周心雅接到命令后也是重重点头——
“相信我，很快的。”
“不用了。”小少年瞳眸含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还有其它安排，司机在楼下等。”
说罢，朝着孙丽芳礼貌点点头，继而转身离去。
安静至极，一如他的到来，无声无息，连餐厅里的人都没惊动。
从头到尾，他没有打搅任何人。
没有指责才最让人难受，周心雅愣在那里，愧疚涌上心头——
她是要给金子多做一个特殊的水晶球，还特意为他买了金光闪闪的小摆件呢。
摆件是单独放的，为了不弄混，周心雅选择了先把其他人的做完，再去搞金子多的礼物。
可是人家说“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么意思啊？
周心雅转动小脑筋，结合语境开始分析——
金子多说的是不用了，不是“不要了。”
意思就是等上学再给他，不着急呗？
也真是贴心，不愧是最成熟善解人意的班长大人。
而另一边的孙丽芳也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忘了问他吃饭没了？”
这么冷的天，在饭点给人送烤火鸡——
已经他家从这里要一小时的车程，不算烤火鸡的其它时间，金子多肯定没吃饭啊。
也是怪让人揪心的，一个小孩子，偏要像大人那样成熟。
金子多给孙丽芳一种感觉——
他在逃。
跟成年人交流中，进退有度，不给人添麻烦。
但当遇到完全陌生无法处理的情境时，他就迅速撤退，回到自己的窝里。
周心雅跑到阳台去看金子多，看他从台阶上走下去，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因为气温骤降，这两天的天气预报总说要下雨，但就是不下，天空黑沉沉的，露出来的云朵还有点黄。
整个画面好像被罩上了一层沙漠的滤镜，天又冷又沉，路上也是少见人影。
黑色轿车亮起橘色尾灯，转而启动，于暗黄的天色中转弯，消失在巷口。
天地间孤身一人，任谁看了不心疼？
别说周心雅了，杜雨恒也沉默了。
两个小孩站在阳台上，外面的风刮得很大，林美玲在里面喊他们进来。
隔着一扇玻璃门，里面灯火通明，家人可亲，是另一个世界。
像是要起台风了一样，大中午的外面就被风吹的各种声音都有。
呼啸的风中，杜雨恒开了口，“对不起。”
“说金子多身上有细菌是我的错，我不想他一直跟着你。”
在学校，金子多除了管理班级，其实很少参与大家的游戏。
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坐在周心雅旁边，看她跟别人玩。
安静不说话，这也太不合群了。
但又因为他是班长，其它小朋友没什么意见，就让他在旁边跟着。
“后面我会自己跟他道歉的。”杜雨恒本性就是善良温暖的，诽谤金子多，那是他第一次口不择言。
太急了，也太像个小孩子了。
“一点也不高情商。”林美玲昨天这么评价儿子，“不过你也真是小孩子，因为只要小孩子才会当面说人家坏话。”
还被抓包了。
被心上人揍了。
可怜又可笑，昨天听了事情来龙去脉后，林美玲一点也没遮掩的嘲笑儿子。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