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果然被踢开,对面的靴子匠人给指的路,可惜开门后什么也看不见,那些人以为靴子匠人故意糊弄,一刀把他杀了。伏在门缝边看的李娘子连忙捂着嘴,生怕叫出来。
樱桃沟的其他村民见状更不敢供出郁衡他们来了。
天渐渐大亮,一夜的时间足够郁衡把院子里的尸体分解,吐蕃人寻不到贡布等人,只能上报。贡布乃是次仁族族长之子,此番次仁族族长领兵顺着江流东入汉人疆域,自嶲州北上,迅速攻占数州郡,最终来到传说中剑南最富饶之地——蜀郡。
这刚刚拿下蜀郡,便把族长之子给弄丢了,下面的人都不敢大意。
次仁族长已于昨夜斩杀蜀郡最高官员,留了几个副手恩威并施,很快控制了整个郡城,如今正在分割利益,忽然被告知儿子不见了,起先倒没有太在意,毕竟知子莫若父,次仁想,贡布那小子必然是瞧见了漂亮的女娃,兴许这会儿正办事呢。
可到了夜里也不见儿子回来,他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命人全城搜索。
“当务之急是找到瞻息杨氏子,族长可不要不分轻重!”一个明显穿着汉人服饰的年轻人走进来,眼神充满警告。此人乃是赞普身边的亲信,传说他是神选中的使者,被赞普敬为法师。
是他带着吐蕃从战争的伤痛中走向繁荣,也是他算准了时机带着吐蕃最凶猛的勇士,去瓜分汉人的疆土。
可惜次仁不相信他真的是神使。
“如果法师可以算出我儿子在哪儿,我倒可以让他们都去找法师口中的‘财神’。”
年轻的法师眼眸微冷,高傲地弯起嘴角:“一个酒色之徒,不值得我耗费神力!出发之前,赞普与族长有言在先,一切指令以我为准,如今离了王帐,族长便等不及自毁承诺吗?”
次仁恨恨地盯着法师。
一开始他就不赞同法师的行军路线,按照先王的经历,军队自东北方向出,直攻陇右兵陷长安才是最稳妥的,可这法师偏偏要让勇士们翻山越岭自嶲州北上取剑南。
虽然剑南也很富饶,可四面环山,一旦有汉人的兵力加入,人生地不熟的吐蕃军队很可能被逼至绝境,届时退无可退,唯死一途尔。
可赞普相信了法师的预言,相信法师给以找到天神指引的聚财之人。然而他们在郡城离搜了一整夜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财神”,次仁甚至怀疑法师是汉人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消耗吐蕃的精锐。
又搜寻了一夜,依旧无果。
而东平坊又死了几户人,樱桃沟的村民们缩在一团,肚子饿地咕咕叫,也不敢出去寻吃的。
郁衡和陈曦没有和他们一起缩在房间,味道实在有点大,郁衡受不了。陈曦则心神不宁:“你说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发现隔壁的尸体?”
“隔壁已经没有尸体了。”郁衡悄悄凑近陈曦的耳朵。
陈曦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没有?好几个人呢!”
“还记得你收到的那封信吗?我叫人送的,所以隔壁也是我的人清理的。”郁衡一本正经地忽悠,反正原身出身大族,身边有点能人异士不奇怪。
陈曦将信将疑:“那你能让你的人把吐蕃人赶走吗?”
“不能,他们人太多了。”
“我想也是……”要是郁衡真有这本事,怎么会一直窝在东平坊呢?
知道吐蕃人不会发现隔壁的尸体后,陈曦放松了不少。这时候,宋厉推门进来,吓得屋里人连忙往里缩。却见宋厉扛了一只麻袋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食盒。
他把食盒放在郁衡身侧,又把麻袋放到厨房,然后去和屋里那群人说:“我带了粮食回来,你们饿了自己煮。”
陈曦则去把堂屋那张破旧的八仙桌搬出来,因瘸了腿,便捡了石块垫一垫,勉强稳当后和郁衡一起把食物端出来。看着满满当当的美味,陈曦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种时候,居然还可以吃到如此精致的食物。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边,郁衡盛了三碗黄澄澄的小米饭,又分了筷子。
陈曦好奇:“这些是哪里来的?你出去的时候没有被吐蕃兵为难吗?”这外头可到处都是吐蕃兵,一不小心就要被咔嚓的。
宋厉平静道:“鲜香楼做的,我在那儿做过一段时间的帮厨,知道几个隐秘的仓库。”
“这就是机遇啊~”陈曦感慨,“幸亏你做过帮厨,不然我们都得饿死,大恩不言谢,以后咱们就是生死至交了!”说着,陈曦还有模有样地拱手,颇有几分江湖气。
宋厉淡淡地点头:又不是为了你……
“钟蕴他们还好吗?”郁衡问。
宋厉点头:“他们都躲起来了,杨折春也躲起来了,另外……那群吐蕃人似乎在找什么人,我悄悄听了一会儿,有点像什么‘财神’。”
陈曦心里一咯噔,没注意咬到了自己的腮肉,疼得她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可心里却直打鼓:不会有人和我一样穿书来了吧?他们找的财神不会就是杨折春吧?我的天哪……我不想要这种他乡遇故知啊!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宋厉放下筷子走过去,身体贴在门边上:“谁?”
“我,季鹄钟,快开门!”
宋厉迅速开门,等季鹄钟踉跄着进来,又快速关上。
季鹄钟身上带着血,脸上很是狼狈,郁衡也站起来:“你怎么了?是被那群吐蕃人给打了?”
季鹄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郁衡:“你还有药吗?给我用点,我快疼死了!”
“有的。”郁衡立即从挎包里拿药给他。
季鹄钟正要接,宋厉就伸了手:“我给他擦,你们先吃饭。”说着便把季鹄钟扶进了屋子。季鹄钟的伤口有些深,一道在左侧大腿外,一道在后背脖颈到肩胛骨,然后延伸到左边的小臂。
宋厉一边帮他擦药一边问:“是谁伤的你?”
季鹄钟眼神冰冷,咬牙切齿道:“叶根宝!”
宋厉凝眉:“他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这小子因为杨折春和李织的那件事一直记恨在心,觉得我背叛了他们,成了权贵的鹰犬爪牙。你还记得那个小木牌的事吗?那一天我也遭遇了伏击,告密者正是叶根宝。”季鹄钟越想越气,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要背叛我!还拿李织的那件事指责我,玛德丫就是一智障脑残,老子一片真心都特么喂狗了!
宋厉手上动作一滞,旋即问:“那你杀了他吗?”
“我……”季鹄钟哑然,当时他的确是起了杀心的,可等到叶根宝逃脱后,他又忽然开始自省: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如此漠视人命了?难道我也被这个世界给同化了吗?
“你该杀了他。”宋厉淡淡道。
季鹄钟猛地回头,却看到宋厉脸上人畜无害的微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看漏了什么。
包扎好伤口,宋厉让他去隔壁自己的房间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了,免得感染。宋厉回到八仙桌边的时候,就把叶根宝背叛季鹄钟的事说给了郁衡听。
郁衡和陈曦双双恍然大悟:原来原著里季鹄钟遇刺,还有这一层的根由。
吃完饭,宋厉又要出门的时候,陈曦喊住他,悄声道:“你若是能见到杨折春,一定要告诉他,千万不能被吐蕃人给发现了。”无论吐蕃人里有没有混进同样的穿书党,陈曦都不想杨折春被吐蕃人掌控。
宋厉却疑惑:“为什么?”陈曦的话简直是在变相地告诉别人,吐蕃人找的就是杨折春,那么陈曦足不出户,是如何得出这个判断的?杨折春虽然会赚钱,但还担不起“财神”这个称号吧?
陈曦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再一次把修道的阿姑拉出来当掩护,宋厉虽半信半疑,却还是原话转告杨折春。
杨折春听后也觉得奇怪,因为他已经查到吐蕃人找的正是瞻息杨氏子。吐蕃的法师更奇怪,放着平坦的陇右行军路线不走,非要从嶲州过来,就为了在郡城转一圈?
“剑南被攻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陇右,但谢平不一定会分兵南下。”杨折春分析道,“谢平一直想要拿下关内,和徐起攻打剑南不过是为了粮草,不久前谢三才把剑南搜刮干净,如今的剑南对他的意义不大。至于之前来过的徐起,他也不一定会分兵。他的目的是兵源,而剑南已经没有他想要的兵源了。”
“所以,我们需要引入新的势力。”钟蕴眸光闪烁,细长的手指落在坤舆图的下方,“僚。”
杨折春一笑:“你们姜家手够长的啊~”
钟蕴亦勾唇:“家主与岭南的土司有点交情,借些兵不成问题。”
半个月后,吐蕃主帅次仁被暗杀,吐蕃军队顿时化作一盘散沙,剩余的吐蕃军队随即拥立了新的族长,才七日便死于毒杀。
吐蕃内部人心惶惶,法师很快发现新族长尸体上有一块鬼面烙印,他心内一紧:大反派怎么会在剑南?他初登场的地点不是淮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