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洞外那一扑,郁衡顾忌着自己是一张生面孔,连声线都改了,所以不和这小子计较,如今自己既给了解毒的药丸,这人还这么粗暴地对待自己,实在是没有教养!
穿来这么多年,除了月事,这是她头一回流血。
黑洞洞的环境下,郁衡狠狠地瞪了宋厉一眼,可惜对方毫无所觉。
“你的匕首划伤我了!”郁衡很不高兴。
这时候,狗子忽然冒出来:“主人,这白眼狼对你敌意很大,他刚才可能想要杀你灭口!”一般情况下,狗子是不会脱离小黑屋限制的,可郁衡给它开了特殊权限,在主人遭遇危及生命的敌意时,小黑屋就会打开。
宋厉脑子很痛,陌生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熟悉感,他紧紧地扣着郁衡的肩膀。正如狗子所言,他想要杀了这个游侠装扮的女人,可惜,在女人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和郁衡很像吧……
郁衡的反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她就这么和洞里的人僵持了快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钟蕴和另外两个扈从早已晕了过去,只有宋厉还保持的濒临瓦解的神志,不肯让自己也倒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郁衡竟神奇地给宋厉找好了理由,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安慰好了。至于愤愤然的狗子,自然是重新关进小黑屋里。
最近系统修复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郁衡可不想让狗子分心他顾。
“他们都是不吃药才晕的,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郁衡重新拿出药丸来。
清凉的药香飘进宋厉的鼻息,宋厉顿时就清醒了两分,他惊讶地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只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这个香味和郁衡做的药香味是一样的!
鬼使神差之下,宋厉张了嘴,药丸有一点苦涩,又有一点点的甜。由于郁衡故意加大的药效,不多时,宋厉的头就不痛了,浑身的酸痛和腑脏传来的绞痛也渐渐缓解。
确认解毒药丸确实有用后,宋厉赶紧给钟蕴他们也喂了一颗,下午,几个人迷迷糊糊地醒了,不过顾忌着外头的追兵,他们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
傍晚,四人终于离开空气混浊、混满了血腥味的崖洞,然后找到了一眼山泉,将身上的伤口都清洗了一遍,在郁衡的嘱咐下,又都吃了一粒药。
咕咕咕~
郁衡的肚子传来饥饿的信号,这一天她什么都没吃,就跟着几个人在洞里耗了。
“我去找只野鸡?”郁衡建议。
可惜,四个人都跟看贼似的看着她,就算他们的命是郁衡救的,依旧得不到信任。郁衡甚至听到钟蕴和宋厉说:“我们身中莫名之毒,此女恰好出现,又恰好带着解毒的药丸,其居心不可不防。”
郁衡:行,不给你们吃!
从空间里丢出去一只大公鸡,郁衡没走两步就随手捡了块石头朝鸡头砸去,大公鸡还没来得及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哀嚎,就翅膀一扇,死了。
拎着好几斤重的肥鸡往水源边一坐,郁衡从怀里掏出一把朴素的匕首不疾不徐地开膛破肚,洗干净后抹了盐和香料粉,用火镰点燃了一小撮枯草,再引燃木材,等明火去尽,再把穿好、分肢的肌肉架在火星上。
另两个扈从也没有闲着,在郁衡烤鸡的空档,寻了一堆果子,然后望着油滋滋的鸡肉咽口水。
“这鸡能不能分……”
郁衡头也不抬:“刚才杀鸡的时候不帮忙,这会儿想吃现成的?”
扈从被噎地没话说。
却听郁衡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香料里有毒,你们敢吃吗?”
不远处,钟蕴和宋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郁衡毕竟不忍心真的饿坏了美少年,又丢出两只大公鸡,故意在草丛里啄虫子,让他们发现。
等郁衡确认烤好后,他们已经在收拾鸡毛了。
简单尝了两口,郁衡不太满意地叹息:没有宋厉烤的好吃……
目光不自觉地往宋厉那边一滑,谁知宋厉也正好看不过来,对方眼神中带着探究,昏暗的火光之下,俊美的脸更加柔和,桃花眼中宝石般的眼眸映着闪烁的光。
郁衡心里冒出怪异的感觉,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她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不再管那边,郁衡在附近落下一道驱虫避风的屏障,软化了脚下的土地后就倒了下去。
另一边,钟蕴狐疑地说了句:“她倒是心大,这也能睡着。”
宋厉眼神不明地回了一句:“也许,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钟蕴:什么破理由?
翌日天还没大亮,钟蕴便叫醒了宋厉,说准备上路。宋厉走到泉水边洗了脸漱了口,目光却落在女子安恬的睡颜上。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不知为何,却叫他如此牵心,不愿就此离去。
“要带她?”钟蕴意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宋厉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她醒了再说。”
钟蕴:着急回去的不是你吗?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了?
没办法,钟蕴只好让另两人继续去找点食物,自己和宋厉一起等这女游侠醒来。
晨光熹微,一身劲装的女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她随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打着呵欠,却见宋厉拿着一截竹筒过来,神态友好地递给郁衡。
竹筒的断口被细心地削成圆弧型,去了毛刺。
郁衡点头致谢,悄悄往里面倒了点漱口精华,然后站到一边漱口。
“女郎是哪里人?”宋厉跟屁虫似的走过来,微微歪着脑袋,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平常又亲近。
郁衡漱完口把竹筒还给他,随口胡说:“房县人。”此处恰好就在房县辖区。
“我还没有去过房县,女郎可否做我的向导?”宋厉状似无意地往竹筒里望了一望,他递给郁衡的是清水,可竹筒里却残留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眼前的女游侠根本没有往里面放过东西!
宋厉不自觉地捏紧了竹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钟蕴就着急了,去什么房县啊?我们刚从那里出来,又折回去算什么事儿?自投罗网啊?
郁衡则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和昨天不一样?”
“昨日是我冒犯了女郎,还请女郎恕罪。”说着,宋厉叉手对着郁衡一鞠躬,“我等逃亡在外,行事难免谨慎,女郎出现地太巧,我们也是不得不怀疑。”
“好吧,我原谅你了。不过这房县我是不去的,我预备北上,去均州武当山。”房县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我才不会去做什么向导,恰好附近有一座名山,据说前朝皇帝在那里建了祠堂求雨,顺便去看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宋厉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自己也该功成身退。
“那便一起吧。”宋厉说。
“你不去房县了?”
宋厉淡笑:“我等遭此大难,是该去拜一拜神明,洗去秽气。”
郁衡没在意对方的前后矛盾,心里好奇他为何会被追杀,便问了出口。
宋厉说:“本不至于如此,只是我着急去长安,所以才顾不得许多。”
“为什么着急?”
宋厉沉默了。
郁衡余光瞥了钟蕴一眼,以为是有些秘密不方便透露与外人知道,便也没有多问,让狗子先一步探路,带着宋厉等人慢慢穿出山林。
下午,他们见到了炊烟。
钟蕴和村民沟通后,用一块金子换了一顿农家晚饭。
农人家贫,说是晚饭,实际上不过是野菜、番薯、小米、糯米大乱炖,给郁衡的那一碗表面漂浮着一只不知名昆虫的尸体,郁衡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别看她昨天杀鸡那么利落,要不是实现在皮肤表面涂上避菌层,鸡又是自己空间里的,她早就嫌弃死了。
这会儿,一碗混着昆虫尸体的食物放在她面前,她本能地往后仰。
此时天光昏暗,没人注意到她的表情,可就在她纠结怎么不着痕迹地消灭掉这碗混合食物的时候,宋厉端走了那只碗,语气平淡:“我看你也不太想吃,不如给我吧。”
说着,他用筷子挑出昆虫尸体,丝毫不介意地大口吃了起来。
郁衡:你好歹等我给你消个毒啊!
钟蕴:这是故意让她饿肚子?
扈从:我是不是吃太快?早知道阿郎这么饿,我就该少吃点的……可惜这家人太穷了。
村民没有多余的房间,但既然收了钱,干脆把儿子和儿媳喊到老两口屋里将就一夜,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们,至于谁睡床谁睡地,他们就不管了。
郁衡一点也不想进去,搬了一个小木墩在院子里看星星。
宋厉也没有睡,他也搬了个小木墩坐在郁衡身边:“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着急去长安吗?”他没头没脑地说着一句,郁衡只觉一头雾水,但还是本能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女郎……就要嫁给别人了,我想去长安……抢婚!”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目光灼灼地看着身边的女游侠。
郁衡心里一颤,心头涌起奇怪悲伤:我养的猪,什么时候拱了别人家的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