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四娘!”元翁焦急地喊着。
山茶正要去外面挑水就碰到了他:“老师,外面热得很,怎么没在家歇着?”
元翁早已满头大汗,又跑了一阵,身子骨也有些受不了,可他混不在意,见到山茶就问:“四娘来过吗?你看到过她吗?”
“没、没有……”山茶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回头喊郁衡。
郁衡正在督促两个小丫头写字,听了动静出来,元翁已经急得快晕厥了:“郁女郎,你看到四娘了吗?我问了好多人都没有看到,这孩子无论去哪儿都要和我说的……”
“老先生你别急,快进屋歇会儿。”郁衡连忙把人扶进来,又对山茶说,“山茶你去找宋厉,思思去喊你和阿兄,二妹去找下季鹄钟,让他们帮忙寻人,村子就这么大,我们很快就能找的。”
说着,又给元翁喂了一粒药,免得他真的急晕过去。
同时放出狗子在整个樱桃沟搜索元四娘的踪迹。
山茶放下水桶,催促着两个小丫头去找人,郁衡原准备把元翁安顿在堂屋,可元翁却说要去找族长,郁衡只能随他去了。狗子很快确定了方向,给郁衡转播的时候,刚好看到叶大全拿了什么东西捂在元四娘的口鼻。
正要让狗子对叶大全出手,岂料旁边忽然钻出来一个手持木棍的女人,女人猛地敲在叶大全脖颈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为了一块烤饼尾随而来的杏花。
不过杏花毕竟是女人,肚子又饿,第一棍爆发后,力气是越来越小,叶大全就要反击,狗子先一步放了电,叶大全抽搐了两下才倒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杏花愣了半晌,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元四娘后,又对着叶大全的脑袋使劲砸了好几下。
直到叶大全的脸血肉模糊,才颤抖着双手丢了棍子。
半山腰,郁衡和宋厉路线交汇,在确认元四娘已经没事后,她才有闲心问宋厉:“你怎么知道往这个方向走?”
说实话,喊宋厉、陈知恩、季鹄钟只是为了安元翁的心,让他知道有这么多人能帮他,不至于一个人着急上火。
“山里就这几条路,从老师家出门,要避开所有人,可以选择的就更少了。”
既然元翁问了那么多人都没有结果,说明真的没有人看到元四娘出门,无论是主动出门还是被动出门,元四娘一个不惯爬山的姑娘总得挑一条隐蔽又好走的路。
郁衡对着他竖大拇指,两人一前一后继续上山。走在前面的宋厉不时回头,好几次过大坎的时候,犹豫要不要伸手拉一把,可郁衡却跨地很轻松,丝毫不需要帮忙的样子。
两人很快走到杏花和元四娘附近,杏花听到动静,连忙拖着元四娘往草丛里躲。
她无法确定叶大全死了没有,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
惜命的杏花才不想背上人命。
血腥味很快引来了苍蝇,宋厉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辨不出容貌的男人后,挡了郁衡一下,郁衡也是上过战场的,并不惧怕死人,不过宋厉想挡,就任他挡吧。
草丛里,已经缓过来的元四娘看见熟人就拖着虚弱的身子跑出来,郁衡赶紧扶住她,宋厉也很快看到了躲在那里的杏花。
“你做的?”宋厉确认人已经死后,问杏花。
杏花不知该不该承认,只说:“他骗这女娃出来,还用药……”
“我去处理尸体,你把这里的血迹弄一下。”宋厉没等她说完,便扛着叶大全的尸体往更深的山里的走去,而且越走越偏。
这时候,山茶也找了过来,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孟宛。
而杏花刚刚开始处理血迹,敏锐的孟宛立即察觉出了不对,元四娘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郁衡见瞒不过去,便把方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孟宛说:“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那劳烦你先带元四娘回去,我怕元老先生等急了也上山。”他那身子骨可禁不起折腾。
孟宛点点头,却对着双眼通红的元四娘叹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天真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蹲在不远处处理血迹泥土的杏花忽的抬头,木然地看了孟宛一眼,低声自语道:“如果可以永远天真,谁愿意长大?”元四娘如此,不正巧说明她有一个非常爱护她的父亲吗?
山茶听了杏花的低语,也不由得垂下眼睛。
孟宛没有再说吧,和山茶一起扶着元四娘下山了,杏花则依旧在处理泥土,郁衡便顺着宋厉方才的方向找过去,很快看到了拿着一截削尖的树枝,撬开叶大全嘴巴的宋厉。
“你不是要处理掉了吗?这是在干什么?”郁衡好奇一问。
宋厉比了个手势,示意郁衡不要过来,说:“他看起来不像是被棍子打死的。”
郁衡:“狗子,你直接电死了他了?”
狗子心虚道:“他太可恶了嘛~”
草!
“不过主人你放心,他真正的死因其实还是杏花最后那几棍子,鼻子里的血堵住了气管,无法呼吸才毙命的。”我们很安全,不用怕被法则发现。
郁衡却头疼:“下次不可以这样,不要小瞧法则的力量,我们毕竟身在异乡!”
“哦……”
“你看出原因了吗?”郁衡问宋厉。
宋厉丢了树枝,淡淡道:“暂时不清楚。”
“那就快处理了吧,盯着死人看是怎么回事?他长得又不好看。”郁衡催促。
宋厉说:“好。不过……你要跟我过去?”
“不然呢?其他人都走了啊。”
杏花:我不是人?
宋厉微微凝眉,思考了一下路线后,说:“走吧。”
宋厉处置尸体的办法就是把他丢进野兽的捕猎范围,他动作很快,生怕身后的郁衡被野兽袭击,回去之前还特意找了一眼快枯的山泉洗了手,又脱下外衣搓了一下,放在石头上晾晒,夏天温度高太阳毒,很快就晒干了。
“我们从山的另一边绕回去,这里刚好有一条小路离老师家很近,下了山顺便去看看。”宋厉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解释。
至于为什么不走最近的路?
当然是因为那是野兽的地盘,他一个人的话完全可以穿行,但带着郁衡,他宁可多走一截,也不会去冒险。
郁衡没有意见。
山的另一边要跟枯荒些,郁衡检测了一下地下水,发现很多都断流了,这些树之所以还没有倒,只是因为根扎地深,多少能吸到一点水分。
完全走到山外后,郁衡往县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外面几乎一片赤地,精神了扫过县城的时候,发现城门紧闭,有几个胥吏正在清理死在城墙下的尸体。
不远处有一个大坑,坑里已经丢了不少尸体,胥吏们每放一个尸体下去,就有人用长柄勺子舀了石灰撒上去,然后再盖上一层土。
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外面的世界了。
“你怎么了?”宋厉回头问她,也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茫茫一片枯荒。
“没什么,热的。”郁衡摇摇头,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外面那些尸体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她是个注定要离开的过客,理智告诉她,插手主线剧情,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察觉到郁衡的情绪,宋厉又重新在心里选了一条小路,那里有好几棵林檎树,宋厉预备带郁衡去摘果子。
可还没靠近,两人便都闻到了一股恶臭,郁衡掩着鼻子探头望去,只看到一片杂乱的枯草,以及滚落在地上,已经腐烂的林檎果。
“是果子臭了吗?”郁衡皱着眉头问。
宋厉好久没有来这边了,上次给郁衡摘的林檎在另一片山上,因此也不甚了解,不过他往前走了几步,用树枝挑开了一从枯草。
一坨黑乎乎的腐肉赫然出现在郁衡眼前,确认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后,宋厉立即丢了树枝,一把捂住郁衡的眼睛:“你别看。”
可惜,郁衡的眼力很好。
她看见了。
这一刻,那团小小的黑块在视觉上瞬间放大,仿佛是一个堆满腐肉的洞窟,肋骨组成的拱桥上悬挂着黑乎乎的东西,她身在其中,只看见一片黑暗。
甚至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狗子还在播报着检测到的数据:“性别男,年龄四岁零一百二十三天,死亡时间四天以上,死亡原因,高空坠落。身体组织剩余,胸骨、头颅、左手掌、1/4肝脏。”
郁衡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方才那短暂的一瞥,却让她身心俱颤。
眼睛不知不觉热起来,两股温热的液体从宋厉掌心流过,他忽然就慌了:“别怕!你别怕!”
宋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身边的少女却拿开了他的手,哽咽道:“我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只是忽然很心疼。
那小孩是为了爬树摘果子吧?
他的家人呢?
是全都失去了,还是在他死后遗弃了他呢?
一向置身之外的郁衡忽然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