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渐至,街上的人群络绎不绝,早早地裹上了冬装。街边的银杏在秋风的吹拂下变了颜色,光裸的枝干莫名萧瑟。
宋梓这天被林清朗打发去帮他接十一中读高一的侄子。她百聊无赖地靠在车门上,脚尖轻点地面,踢起了一片片轻盈树叶。
忽然一辆熟悉的车从路口疾驰而至,行至路边,急刹停下,带起一片金色。
怀抱之外是寒风。
这男人仿佛一言一行都在撩拨她,偏偏他又不是刻意的,反而这种深入骨髓的关切更令人心动。的名字,“她是个天才。”
靳进带着他们看丁欣悦曾经的画作,色调优美,笔触凝练,带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每一幅画作似乎都有一种忧郁的意味。纪璟他们以非专业人士的角度都能感受到美妙的张力,不难想象,丁欣悦的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她的手再也无法握住画笔,她的未来止步于那个雨夜。
纪璟看着墙上的几幅画作,皱皱眉,这几幅画较之前的色调风格明显改变,颜色变得鲜艳,风格逐渐明丽。
付觉顺着纪璟的眼神看过来,莫名惊叹:“感觉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欢快起来。”
绘画和音乐都是创作者内心的投影,情绪的宣泄。绘画的色调灰暗,音乐的基调沉闷,那创作者那刻的心境也绝对称不上美妙;相反,绘画的色调明丽热烈,音乐的基调欢快,则创作者那一刻的心境一定是轻松愉快的。
靳进微笑着回答,带着怀念的意味:“因为为了更贴合艺考评委的口味,我建议丁同学多尝试尝试其他风格。”深夜,临安市公安局灯火通明,警员们来来去去。
审讯室里,咸志文缩在椅子里,西装经过挣扎折腾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白衬衫领口浸了汗渍泛着黄。
吴国华带着付觉推开门,走进审讯室。拉开凳子,凳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像极了死者临死前的哀鸣。
看见来人,咸志文猛然睁大双眼,下意识站起,却又被束缚在椅子上。他急急喊道:“警官!我能提供的情况都说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付觉眼一横,喝道:“坐好。”
他翻了翻记录本,沉声:“九月十一号晚上八点到九点,你在哪?”
咸志文抬手擦擦额头渗出的汗:“那天,我还记得,我在办公室忙着赶教案,一直到学校快关门才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警官!丁欣悦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你那天没见过丁欣悦?”付觉又问。
“见过,她那天拿着请假单过来找我签字。”咸志文眼神闪烁几下,撇开目光,“我跟你们反映过的,她被靳进推荐去参加水梁市的集训。”
“签完字她就离开了吗?”付觉向前倾身,紧盯着咸志文。
“对,我签完她就拿着请假单离开了。”咸志文的话突然顺畅起来,眼神盯着一角,嘴角放松。
付觉将记录本往他面前狠狠一拍,“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丁欣悦书包拉链上怎么会出现你的皮肤组织?”
咸志文忽的一僵,脸色涨红,“这,这,我也不知道,她的书包上面,怎么有我的皮肤组织啊!”他开始挣扎,五指握紧又放松,“她的死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吴国华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沉默,他缓缓开口,“那你说说,你那天到底在办公室做了什么?”
咸志文埋着头,干掉的发胶显得油腻又邋遢。
“我没干什么啊,我就碰了她几下。”他呐呐道。
付觉听着,嘴里忍不住爆了口粗话。碰了碰,谁都知道,这老男人嘴里的碰一碰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只摸了她几下,”咸志文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嘴上是干裂的死皮。“她动静太大了。”
“我没杀她,我就摸了几下。”咸志文神经质地一遍遍重复,犹如逃不出的困兽。
纪璟站在审讯室外,抬手按住蓝牙耳麦,轻声道:“问他那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吴国华意会,身体前倾,眼神下压:“看你这样,不是新手了吧,是什么打断了你?”
咸志文抖动的身体忽然僵硬,他的头彻底低下,避开吴国华的眼神。
“那天,我办公室的电话响得我心慌,加上她挣扎得太厉害,就没那兴致了。”吴国华明白,这是起不来了。纪璟抱着手隔着单面玻璃地看着咸志文不住地抓挠头发,指甲里挤满了淡红色的皮屑。
宋梓从前偏爱暖色调,卧室里面凌乱却带着生活气息。她的母亲总爱一边念着叫她女孩子别一天毛毛躁躁,一边将她的毛绒玩具摆放归位。只是现在她的屋子一片黑白冷色,干净整洁,也冰凉冷漠。
她还记得她还和纪璟冷战过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起,的确是她不懂事,莽撞不自持。
**
床上微微鼓起一个小包,周围堆放着毛绒玩具,整个画面安逸又温馨。一旁的闹钟指针转着到了七点,开始蹦蹋着吵闹。
宋梓整张小脸都皱巴巴地拧着缩在被窝里,企图用柔软的被子隔绝闹铃声。闹铃响了几次后终于停止,宋梓又在被子里缩了几分钟,瘪着嘴认命地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少女睡眼惺忪,眉眼本是凌厉的长相,眼尾上挑,却因为眼中常含的三分笑意显得乖巧而娇俏。宋梓的眼睛半闭着,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一头微卷的茂密发丝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上,活脱脱像是个小疯子。
她下意识揉了揉双眼,眼角被揉的微微泛红,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下床。
宋梓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举到眼前,锁屏上是纪璟发来的一连串微信消息,最新的一条:“出来。”
理智几乎是一瞬间便占领了高地。
那边冷冰冰的两个字发来,宋梓下意识听话,快速下床。当脚踩上实地,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俩现在正处在冷战期,想着几秒前的狗腿样,宋梓恼羞成怒,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朝卫生间跑去。
只是大概睡了整夜美美的觉,她的身体还有些不听使唤。一个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地砸在地毯上。
宋梓脸埋在柔软的地毯里懵了两秒,一股子怒气冲开了她最后的睡意。
她起床气一上来,抓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一通抱怨:
“被绊倒了!干嘛周末一大早叫我!”
那边没有回应。
城市的夜,灯红酒绿,斑离繁华。远处的高架桥上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江上一辆游轮将江水映得斑斓。
“多久回来的?”纪璟靠在护栏边,背后是滔滔江水。“怎么想起回国了?”
“不久,上周。”宋梓望向他,对面的男人浓眉墨眼,眉眼极深刻立体,便是隔着夜色,都能瞧着英俊逼人。“异国他乡待久了总还是念着回来。”
“不走了吧。”
“不走了。”
**
一连几天都在飘雨,路上泥泞,天气不好,路况也不好,堵车严重。这天宋梓下班后在常吃的店打包了一份外卖,打算去警局看看许义。许义是她父亲同事的孩子,小她三岁,他父亲在他两岁时便去世了,母亲改嫁后,他父亲便收养了他,唤她一声阿姐。
等了片刻,纪璟回了一个冷漠的jpg表情。
宋梓扬扬眉,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这还是之前她分享给纪璟的表情包。她洗漱完毕,又在衣柜前磨蹭了一会儿。随便挑了一件白色卫衣和格子裙套上,她个子是南方女孩中少有的高,因为从小练舞,体态也是一等一的好。
换好衣服,宋梓拉开门抓起桌上的早餐朝外跑去,回身朝听见动静从厨房探身的妈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