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华带队到达靳进家门前时,敲门无人应答,只思考一瞬,便命人破门而入。乌央央一拨人进门,却并不是想象中靳进潜逃,家中凌乱无人的场面。
相反,屋中灯火通明,靳进站立在露台边的画架旁,正取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细细擦拭。见到来人,也并无惊慌失措,靳进朝吴国华点头致意,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
“可以等我一会吗,我还有最后一笔没有画完。”靳进轻声请求,态度平和,如同来人并不是正以枪指着他的警察,而是正等他赴约的好友。
吴国华快步靠近,厉声喝道:“不许动,跟我们走一趟!”
靳进被靠近的刑警押住,眉间轻皱,眼神追逐着被痕检员收走的画作,呢喃道:“差一点,······最完美的绝望之花。”
头顶的吊灯照下一片洁白光亮,未收起的画作上赫然是丁欣悦的画像,娇俏少女身处在一片泥泞中,污秽如同触手一般缠绕,她睁着眼,眼中是惊恐和未退却的喜悦交杂,脸颊边泪痕未干,整幅画笔触阴暗,又充满着莫名的凌虐美感。
**
纪璟到达警局时,吴国华正好将靳进提回来审过一轮了。吴国华迎面走来,面色沉郁。
看见纪璟,他勉强勾唇笑了笑,道:“小纪,正好你来了,这边需要你的协助。”
纪璟点头,看着吴国华走进审讯室。
推门进入,靳进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安静回视对面的刑警,闻声抬头,还微笑着朝来人点头致意。
室内冷白的光照下,映得他嘴边的那丝笑意诡异又渗人。
吴国华拉开椅子,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坐下,朝一旁坐着的付觉点头示意开始。
“你和丁欣悦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学生,一个天分极佳的小姑娘。”
“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我是她的老师,她对我很尊敬。”
“······”
“九月十一日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哪?”
“我在市美术馆看画展,警官,您不是才问过吗?”靳进弯弯眉眼,唇边是讥诮的笑意。
如今经过技侦还原,丁欣悦的那幅画的眼睛里面其实是一人被围殴,周围的人冷眼旁观,色调灰暗,场景压抑,那人头顶却独独有一束光,恰巧对应他们之前对丁欣悦处境的分析;经过便利店老板的辨认和监控录像,那时候给咸志文打电话的人可以基本确定是靳进:而抓住靳进时,他正在画的那幅画,也是已过世的丁欣悦。
但还不够,这些并不能直接证明靳进就是杀害丁欣悦的凶手,靳进也是心里明白才会有恃无恐地挑衅警方。
审讯室单面玻璃外,纪璟戴着蓝牙耳机,面对着眼前的审讯场景,目光沉沉。他一手揣在制服裤兜里,一手把玩着一枚打火机,衬衣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纪璟十指交叉,揉捏几下,发出咔咔的细响。
他抬手敲敲耳机,“吴队,让我进去试试。”
门咔哒一声,靳进抬起头,看向来人。
纪璟拉开桌子旁的折叠椅坐下,丢了根烟到桌面上:
“抽吧。”
靳进笑笑,淡声道:“警官们是红脸唱完,准备唱白脸了吗?”
“丁欣悦不仅仅是尊敬你,更确切的是,是仰慕你吧。”
靳进眯了眯眼,微微正色。
“感受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的依赖,很满足吧。”纪璟靠近,轻声说道。
纪璟的声线低沉清朗,但又有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调,仿佛将一切掌握其中。
靳进愣了愣,突然朗声大笑。
“警官,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我这年纪早些结婚,她都能做我女儿了。”他笑着摇了摇头。
纪璟从文件夹里轻飘飘扔出几张照片,赫然是画室里的几幅画作的照片。
“让我猜猜,你送给丁欣悦的是哪一幅画呢?”纪璟指尖在照片上轻点,“是这张吧。”他猛地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靳进。
那幅画是一群人手牵手围着一个女孩,四周是繁茂的花草,头顶是阳光,女孩的身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男人影子。
那是靳进以丁欣悦的视角而作的美好祈愿,是在丁欣悦眼中对她的回应和祝福。丁欣悦心怀热爱,却被生活的重担碾压,唯一的美好存在除了绘画则是最信任的靳进老师,也是少女内心开出卑微的暗恋之花。在她被咸志文猥亵之时,她逃离魔窟下意识回到内心安宁之处,却收到了靳进提前摆放在画室的画。
靳进呼吸一滞,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忽的一笑,向前一靠:
“那又怎么样呢,警官,你能证明是我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