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璟第一次来宋梓的家,两人在同一层,格局大致没有差别,宋梓将他领进门,倾身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见纪璟的目光扫过,她笑了一下,解释,“新的,没人穿过,只是作为单身女子,家里放一双男人鞋子装模作样罢了。”
纪璟闻言挑眉,“单身?”
宋梓对他的关注点有些无语,“单身怎么了?”
她去卧室换衣服,回头朗声交代,“你随便做,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等纪璟转了一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回头就看见宋梓穿着一身舒适的黑色丝绒居家服走出来。
眼前的人洗去精致妆容,眼下有一层薄薄的青黑,肌肤白皙清透,如同上好的白瓷。
宋梓伸手将散落在肩上的长发随手抓起,扎成一个低矮的马尾。
“你口味还是那样吧?我随便做哦。”她翻了一下今天逛超市的成果,
“好。”
纪璟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杂志,偏过头,就看见宋梓的背影映在磨砂玻璃上,突然心底软成一滩水。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嘉宁哥”三个大字不断闪现,他撇了一下眉,冲厨房的人扬声喊道,“小梓,手机响了。”
宋梓正忙着折腾手中的鱼,回了一句,“你帮我拿过来吧。”
纪璟拿起手机,几步进了厨房。
宋梓探身过来,“嘉宁哥啊。”,她擦了擦手接起。
赵嘉宁任务结束,刚去领导那汇报出来,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得知顾舒方如今身体无碍,倒是宋梓反倒不小心受伤了。
赵嘉宁:“小梓,我母亲的事多谢你了。”
进来后就站在旁边的人完全没有回避的想法,甚至在听见电话对面的男人一声“小梓”后沉了沉眸子。
看不出来,这些年,宋梓倒是认识了许多亲密朋友。
宋梓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也没有多说,笑了笑,“嘉宁哥你这么见外,不会是想赖账吧?”
“怎么会,年中我有假期,到时候来辽平,我们好好聚聚?”赵嘉宁回想起许久没见的宋梓,又笑道,“很久没见你了。”
“好啊,只要你们不嫌我打扰了。”
“你还说我见外,明明是小梓你不懂事,你过来父亲母亲不知该有多高兴。”
“那说定了。”
赵嘉宁那边还有公务,两人只闲聊几句便挂断了。
纪璟能感到宋梓通电话的时候温和又信赖的态度,对面人的身份显然不寻常。
宋梓刚挂断就看见旁边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眨了眨眼,故意吊他胃口,不说话。
纪璟也稳得住,只是凝着眸子瞧她。
宋梓被盯得背后发毛,开口,“嘉宁哥是我母亲朋友的儿子,顾姨前段时间生病,他当时在部队出任务走不开,我就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
她三言两语交代完毕,心底冒出了些玩笑的心思,凑近轻声问,
“这么关心我?”
纪璟面色沉静,敛了敛眼中风暴,没说话。
宋梓自顾自说话,“放心啦,嘉宁哥是军人,我是不会找军人谈恋爱的。”
她没察觉到纪璟身体短暂一僵,纪璟试探着开口问,“为什么不可以是军人?”
宋梓手下动作停顿,看向远处的目光悠远,
“不可以是军人,也不可以是警察。”
“失去的结果太过惨烈,不如从最初的源头斩断。”
“说是我懦弱也好,自私也罢,我已经再承受不起失去的后果了。”
纪璟想到什么,心底的旖旎心思忽然被一泼冷水狠狠浇灭,有些东西,他可能太过想当然了。
宋梓关了火,不再说之前的话题,指使纪璟帮忙端菜。
他们只有两人,宋梓便只做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
菜品色香味俱全,看上去便很美味。纪璟却因为宋梓刚刚的话有些心不在焉,随手夹起一块排骨,被口中的滋味惊得扬了扬眉。
宋梓注意到了,有些得意,“我的手艺不错吧。”
排骨酱汁入味,熬得软烂,入口即化,的确美味。
虽是两人,这餐饭却吃得温馨,一向冰冷的屋子似乎因为另一人的到来多了些人气。
他们吃完饭,纪璟帮忙收拾碗筷,他站在旁边用洗洁精刷洗一遍,又自然地递给一旁的宋梓冲洗。
“你不太会做饭吧?”宋梓偏头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我一个人没什么讲究。”纪璟一脸冷淡。
“就,你回家来,我刚好在家的时候,要来我这儿吃饭吗?”宋梓垂眸遮住眼中的期许,她不太懂怎么追求别人,但是她能做的就想试试。
“不用,”纪璟拒绝了,看见小姑娘有些愣神的目光,“我来学吧,总不能让你一直累着。”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他想让她知道,在他这里,她永远都是曾经的小娇娇。
宋梓弯弯眉眼,低头掩饰有些红的眼圈。
“好啊。”
**
云鸣市,z国与m国边境交界处。
余晖退却,透过茂密的树林缝隙依稀可以看见天空之中的群星闪烁,远方薄雾笼罩山林,鸟飞蝉鸣,仿若仙境,丝毫看不出隐藏的罪恶。
再向前几公里,便是臭名昭著的金三角,俗称,鬼门关。
当地武装军阀统治,毒品泛滥成灾,原住民户户种植罂粟,三国边境形成一个巨大的难以控制的毒源地,当地武装以毒养兵,以兵贩毒,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由于在三国交界处和特殊的地理原因,相关国家很难对金三角内部进行有效和深入的控制。
世界大范围禁毒开始,金三角毒品交易被打击,不如多年前那样猖獗,其中势力不断更新,洗牌。曾经闻名的老牌毒品也逐渐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与之而来的,是更多难以防范的新型毒品。
一条色彩斑斓一看就是剧毒的蛇顺着枝干蜿蜒而上,吐着信子企图对树上的人发起攻击。它自以为来者未曾发觉,树上的男人头也没回,随手甩出匕首,毒蛇顷刻毙命。
远处跑来一人,隔了几步,没再敢靠近,垂首恭敬地报告,“邱爷,廖爷来了,唤您过去。”
“知道了。”男人从树上跳下,轻盈如同丛林中的猎豹,大步往前走去。
屋子里,为首的男人坐在上位,六十岁左右,蓄着胡子,有些白丝掺杂在黑须之间,掌心撑着一根鎏金拐杖,屋子里的气氛压得极低,跪在他身前的男人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
外面传来一阵呼啦啦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轮廓深邃,下巴未剃的胡子不显得邋遢,反而充满一股子野性。
“廖叔,您找我?”来人开口,声音低沉。
为首的男人见看重的义子进来,一直沉郁的脸色终于缓和,勾唇笑了笑,“阿洺,你来了。”他指了指左手边的位子,“坐。”
两人不同于外人的亲厚称呼充分彰显了男人身份的不一般。
邱洺,九年前出现在廖爷身边,后面一场势力火拼间护着廖爷九死一生,差点丢了命,之后陪着廖爷夺回地盘,是他最为信任的亲信。
邱洺手指抵着下巴,有些戏谑地看了看中间跪着的男人,“瑞拉,这是?”
跪在屋子中央的男人,也就是瑞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邱洺,膝行至廖爷身前,“廖爷,我知错了,我一定把尾巴收拾得干干净净。”
廖爷没说话,淡淡地睨了瑞拉一眼。
邱洺忽的笑了一声,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一下一下,“瑞拉,听说你惹到z国警察了,找了我们不少麻烦。”
瑞拉碍于廖爷在这儿,还是忍下屈辱。他之前疏忽大意,在z国的手下交易时被抓,供出来他不少底细,这些天他手下的赌场也被迫低调了些。
廖爷气定神闲地开口,“我早跟你说过,z国的那些人,是疯狗,咬住了非得让你掉一块肉。”
廖爷有三个义子,大儿子据说在国外读书,没参与这些东西;二儿子就是瑞拉,主要负责黄和毒品的贩卖;老三便是他手下最为能干的一员大将,手下主要是赌场。
邱洺轻哼出一声漫不经心的鄙夷,瑞拉听闻立马开口求情,对着邱洺亦是出言不逊,不过邱洺压根懒得理会他的鬼叫。
“好了,你手下那几个赌场交给阿洺。”廖爷听得有点烦,挥手交代下来。
瑞拉还想说什么,被廖爷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堵回去,只得悻悻闭了嘴。
他转头朝旁边的邱洺看去,呵呵一笑,“阿洺,这几天抽空去一趟,虫子多了,总是烦人的紧。”
邱洺不紧不慢,突然舔了下唇,眉梢一挑,勾起一个有些危险的笑,
“没问题。”
“你办事,我放心。”
廖爷起身走后,瑞拉从地上站起,忿忿不平,冷眼瞟向那个男人,唇角一抹嗜血的阴险笑容越扩越大,“这次是我栽了,不过你可别得意。”
他们三兄弟,老大在国外读书,想必也不会争这些东西,就只有他和邱洺心怀鬼胎,各自争着地盘,廖爷也是深知牵制的道理,进而权衡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