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认识，夕颜就是当时的岑琴。”
夕颜闻言已是泪如雨下，一言难发。伏冥扶过身边哭泣的姑娘，冷声解释道，看向易湘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敌意。
“怎么会这样……”易湘闻言震惊在原地。
她本已是满心愧疚，可如今见到夕颜，话到嘴边时却已然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说出。
“夕颜……对不起，我当初被江逸寒所欺瞒，我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不知道岑琴竟然会是你……”易湘慌乱地想要解释。
可夕颜看着她，方才眼中的欢喜一瞬之间便被那样深的怨念取代，那硬生生的怨恨简直让易湘难以承受。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易湘姐姐你要让我怎么办？”
夕颜眼眶中的泪水随着她的话一滴滴滑落，一时控制不住，却又哭成了一个迷茫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你趁夜屠灭岑家满门，我在人间的岁月会多单纯美好？我可以有一个家，有疼我宠我的爹娘，不需要在戏楼子里看人脸色，不需要拼命地讨人欢心，不需要在那样的一生里举目无亲，步步维艰，时时心酸！”
“易湘，你要我怎样原谅你？”夕颜满目泪水，声声如诉。
人间三十年的一切如车水马龙般流转浮现在脑海中，夕颜此时似乎才终于理解了孟婆曾经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原来人间的劫之所以最苦，是因为它要惩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伏冥安静地将夕颜拥入了怀中，怀抱里哭得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伏冥心疼不已。原来，当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夕颜活得比他想象中更要坚强。
人间的那场劫，到底是有多少磨难？夕颜似乎从未向他说过，只是在人间的每日，她都只是笑着，轻而易举地掩饰过那些曾经的痛苦。
易湘来不及再多加思索，借机施下昏睡咒，看着伏冥怀中昏睡过去的夕颜，易湘的一双眼中满是离去的决绝与悲伤。
她知道，此时，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伏冥正了正神色，沉默片刻，看向易湘：“时过境迁，有些事如今提起也只不过徒添伤悲，你不如继续告诉我关于江逸寒之事，或许此时我还可以帮你挽救些什么。”
“事已至此，我长话短说。当初花锦荣被墨修所杀，江逸寒转而与当时的皇帝合作，为了让那个皇帝听命于他，江逸寒以灵魂长生不死为诱惑，达成了他与人族间的合作。”易湘说道。
“灵魂上的长生不死？”伏冥疑惑道。
易湘点点头：“但这样的说法不过是江逸寒的一个陷阱而已。那皇帝死后，江逸寒暂时封贮他的灵魂完整，借由其他暴毙而死之人的身体复生了那位皇帝。可这样的方法若是没有秋梦铃为依托，需要永远以强大的灵力修为支撑，所以并不能维持多久。”
“江逸寒的打算不过是先收复妖界，再从人界借势，成为二界霸主之后，再将那皇帝杀死而已。”
“两界霸主？想不到江逸寒的野心这样大。”
伏冥想起人间那个性情乍然大变的盛王，还有那晚皇宫内的神秘女子，复又询问易湘：“若一切皆是江逸寒所为，那易湘姑娘，人间那位皇帝移魂前几夜的皇宫里，是否是你在为江逸寒守法？”
易湘点点头。
“可易湘姑娘身为妖界中人，为何会仙界之法？不仅是会，而且仙法修为深厚，一个仙罩便将我与忘尘君轻而易举地挡在了帝宫以外。若是果然当时你的修为果真高深至此，何不直接逃出江逸寒的手下？”
易湘闻言，同样心中疑惑：“我虽不知你在说什么，但我从未修过仙界之法。当初我替江逸寒守法之时，除却皇宫因妖法所掀起的强大妖气旋涡，再没有遇过什么异常之事。”
伏冥沉眸，眉头深锁，思绪又断。
“虽然不知如此是否合适，但可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易湘看向伏冥，说道：“此去北疆，生死难料。我看得出你对夕颜的情谊，也深知你的修为高深，所以可否请你帮我好好照料这个小姑娘？顺便在她醒来后，帮我跟她说一声抱歉。”
“你有什么打算？”伏冥微眯一下双目，仿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易湘默然无言，敛衽作揖而拜：“此事事关重大，易湘实在不敢多言，还望见谅。”
是伏冥早已预料到的答案。看来，这个易湘还是有心护住江逸寒。
“无碍，理所应当而已。”
“多谢公子，今日大恩，来世必结草衔环，犬马以报。”易湘说罢，转身前往了江逸寒的房中。
*
妖族，三日后。北疆。
北疆邑下，黑云压城，众将待令。
洛河，淮阴纵合，先败秭归，后攻北疆。
北疆城内，人心惶惶。
朗月尘一人一身戎装，手持画戟，一腔孤勇，凛然站在城墙之上，傲骨不折，气势如虹。
自那日从洛河回来，朗月尘便料到了今日，匆忙入朝，上禀北疆主君，却只换得轻飘飘一句：“将军多心。”
时至今日，兵临城下，方怏怏差人来遣，应求对策。
朗月尘横眉冷对传信臣使，冷笑讥讽道：“事已至此，能有何对策？不过是亡国灭疆而已。”
可望着身后北疆数万妖民，朗月尘也不得不以北疆将军之名，孤身只影站在了这里。
晨阳之下，薄雾沉沉，马蹄声哒哒欲驰，地下的尘土亦随之飞扬欲起。
城墙之下，万军阵前，洛河江主江逸寒同淮阴君主之子，惊鸿月胞弟惊鸿念稳居阵前。
江逸寒自不必多言，年纪轻轻成为洛河之主，心高气傲，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豺狼之气。
一侧淮阴的惊鸿念背负弓囊箭箙，身姿平平，相貌算得上可圈可点，却全然不及其姊惊艳绝色，亦不比江逸寒昂藏七尺。然则，其箭术高超，放眼整个妖界，无人可及，最是闻名。
若是有心稍加注意，便会发现此时江逸寒的身旁还有一位黑衣劲装的女将，束发红唇，英姿飒飒，不输男子。此女子便是易湘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