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月,在我面前,你就别再装了吧!毕竟我对你的那些所作所为,还有你的那些恐怖到可以让江逸寒拍案叫绝的蛇蝎手段,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你这样,没意思。”
易湘看着棋盘间的一颗黑子,犹豫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走在哪里。
“易湘妹妹这是说什么,我想出的那些手段还不是为了夫君能够早日实现心中的宏伟抱负吗?”惊鸿月殷色长裙逶地,曼步走到易湘身旁,坐在了对侧的椅上。
侧厢屋顶之上,伏冥推开几张瓦片,向下窥视着屋内的情况。
“易湘姐姐……”夕颜轻声喜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她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到?”夕颜从瓦片和伏冥身子之间的小小缝隙之中急切地寻找着易湘的身影。
“别动。”伏冥感受到怀中人的微弱又急切的扭动,心头不由一股燥热升起,喉间干涸之际,忍不住皱眉制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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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找我什么目的?”易湘挥手扫乱了棋子。
惊鸿月看到易湘的动作,高傲地斜睨过她,满目不屑一顾,看似温柔的言语里说出的话却绵里藏针。
“能有什么目的?易湘妹妹的牡丹裙下躺着不知多少妖族男子的心魂,我这样没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想过来请教一二了。”
易湘提眉,无奈一笑。
若是前些时候,她还未曾坦然释怀时,惊鸿月的这些话必然是要让易湘气怒伤人的。
但现在,只能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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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江逸寒瞒着易湘迎娶惊鸿月后,易湘也完成人界的任务,回到洛河。本以为真心可换真心,却在一夕之间遭遇背叛,易湘心伤不已,夜夜醉饮至明,不知年月何为。
大约是醉得太沉,易湘再醒来时就被江逸寒发现躺在了北疆朗月尘的床榻。两人衣衫凌乱,榻上一抹殷红,无一不是在向江逸寒说明着什么。
江逸寒因此大怒,此事之后,江逸寒对于易湘的态度江河日下,自避而不见到冷漠无视。
那时,易湘对一切一无所知,心情烦郁,一有机会便想着拼命地向江逸寒解释。
事有转机之时,惊鸿月却突然横插进来,借由为易湘洗脱清白之名,以当晚屋中香炉里燃着的迷魂香坐实了易湘和朗月尘之实。
当时的自己多是年幼无知,竟以为惊鸿月是真的在帮助自己,对她何其尊敬有加,感恩戴德!如今想来,却是一场让人看到笑掉大牙的笑话。
而后的数年,不知为何,妖界有关易湘的闲情逸事忽然在坊间流传扩散,一步步,一件件,慢慢铸就了一个修为天赋异禀却依仗美貌肆意妄为,以勾引玩弄妖界众男子为乐的易湘妖女。
久而久之,江逸寒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流言蜚语,暗中将易湘远派人间,眼不见为净。
在人间的那段日子,易湘只记得自己满腹愁怨,却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江逸寒冷淡疏离的态度也让易湘不明所以。
一层层的隔阂与不解,将她和江逸寒分隔地越来越远。易湘在人间等啊等,她希望终有一日,江逸寒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句抱歉都好……
后来,易湘等来了江逸寒,却不是那个爱她的江逸寒。
江逸寒来到人间,他要藏身人间的易湘投靠朝堂之中的大司马花锦荣,助花锦荣杀人灭口,谋朝夺位。
屋内静默了良久,易湘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开口:“你如今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帮我办好这件事,你想要什么,我都赏给你。金银珠宝,权利地位,还有你看上的那些可笑的男妖,”江逸寒轻嗤一声,却比世间任何人的嘲讽都更加令人寒心:“你若是喜欢,我都给你。”
“若是你呢?若我喜欢的是你呢?江逸寒,我喜欢的是你!”易湘并不想在江逸寒的面前哭,可眼中的泪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
面前江逸寒的身形顿了顿,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他冷静地说着,泯灭了易湘对于他的所有希冀:“易湘,你该知道,如今我是你不该肖想的人,不要自不量力。”
“不该肖想的人?呵,那我们过往的那些又算什么?你又把我当成什么?”易湘愣在原地,良久方反应过来,擦去了眼角残余的泪滴,嘲笑般质问道。
“我是主,你是仆。不过如是。”江逸寒答过,转身离去,不曾回眸一瞬。
易湘心灰意冷,却也已然习惯了听从江逸寒,只是这场任务并不顺利,易湘在中途之际幡然悔悟。
这大司马花锦荣并非善类,欺尊妄上,鱼肉百姓,若使之为帝,必然昏聩无道,以致人间百姓水深火热。此间种种,早已不是易湘可以视若无睹。
易湘返回妖界洛河,和江逸寒说明花锦荣之事。
江逸寒看向易湘,怀中却搂着自己的另一位姬妾。
“谁是谁非,由我而定”。江逸寒的语气极是不耐,似乎根本听不进易湘所言。
“你只看你的决断,难道就不曾想到过我也有心,也有对你的希望,也有对我们的期望吗?”早已郁结在心的易湘忍不住推开了江逸寒身边的姬妾,朝着他怒吼质问。
“呵,不过是个插了毛的鸡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凤凰了不成?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淫。女,江郎赏识你,让你做他的刀,不嫌你脏就已经不错了,轮得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那姬妾修为在身,即刻站了起来,一番言语将易湘原本还可以竭力维持的自尊因此碎得七分五裂。
江逸寒看了看那说话的姬妾,什么都没有说,仿佛默认一般,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寒风呼啸的冬日冷雪夜地中低声垂泪整夜。
那日之后,易湘离开了妖界,隐匿了行踪,再不回洛河。自此,同江逸寒分道扬镳,恩断义绝。
易湘忆起旧事,心弦微乱。
“你有心学,我却无意教。惊鸿月,你大好年华,何必非要用来为难我呢?”
惊鸿月打量一眼此时的易湘,嘴角勾起的笑意终于冷淡下来,心中一番诧异和估量。
片刻之间,惊鸿月便收敛起方才自己高傲之态,神色微苦,与方才判若二人般,婉婉说道:“既然如此,易湘妹妹,我便明人不说暗话。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离开逸寒。毕竟,他如今是我的夫君,而我的家族,我的尊严,绝不容许你的存在。”
“易湘,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应该会理解我的感受的,对吧?”惊鸿月目光灼灼地看着易湘。
易湘也同样看着惊鸿月。
她不明白,这一张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收放自如的表情。怪不得,整个妖界的人都愿意相信她,而对真相视而不见。
“我何尝不想永远离开你们,离开洛河,离开你们的尔虞我诈呢?”易湘长叹一声,尴尬一笑。
“可惊鸿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你所说江逸寒之事,我自然可以理解你,但这不代表你为此暗中恶意中伤我,陷害我的桩桩件件可以因此抹去。”
“收起你那些没用的一套,我再不会上当了,还请回吧!还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易湘口中的“他”,除了江逸寒,别无其他。
惊鸿月这才惊慌起来。“江逸寒还派了暗卫过来?”
“你以为呢?这个地方没有几个真的厉害的守卫,会拦得住我?”易湘哄骗惊鸿月道。
“那今日便这样罢了,易湘妹妹,我过几日再来探望。”言罢,惊鸿月匆忙离去,不敢稍有怠慢。
易湘躲在窗后,看着惊鸿月远去的身影,翘起了嘴角。原来也不过如此,好骗。
“梁上君子,下来一叙如何?”确认惊鸿月离开后,易湘饮茶朝向屋脊处说道。
“易湘姐姐,小声点!”说着,夕颜与伏冥从屋顶之上落下。
“夕颜,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自屋檐之下救了你的人,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忘尘君呢?”易湘一连串的疑问,还来不及让夕颜回答,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听的易湘微微愣神,她急忙慌慌张张地将伏冥和夕颜推进了自己不算宽大的衣柜。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易湘将伏冥夕颜二人安置好,匆忙去迎接江逸寒,言语中显露出难得的紧张之情。
“只是想来看看你。”江逸寒似乎很是疲惫。
“易湘,最迟三日,我们要去北疆了。”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易湘明白他如今妄图攻占整个妖族的野心,却无法支持他的决定。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你和朗月尘是真的吗?”江逸寒紧紧地抓住了易湘的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想要寻找一个确定的答案。
“是与否都不重要了。”
易湘颔首,看着彼此之间紧紧相握的手掌,如今却只剩下失望与灰心。
“江逸寒,我不爱你了,也不再是你的奴仆。我们之间已经一刀两断,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