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朱野鸣刚刚苏醒,皮肤苍白如雪,嘴唇的乌黑褪去,仍然没有丝毫血色。
他坐在木质担架上,寒如秋水的凤眸定定地望着吴颜,艰难却执着地重复:“他知道。”
吴颜心跳陡然加快。
“哈哈哈哈——”一阵沉沉的死寂过后,朱历仰天大笑的声音穿透了众人耳膜,“野鸣,你的意思是,你跟他之前是演戏给爹看?”
“是啊。”朱野鸣闭了闭眼,“不跟他演戏,他怎么可能逃走?”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朱历:“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朱历半眯起眼睛,瞳孔几乎压成了一线,看起来有些近乎阴沉的锐利:“野鸣你说什么呢,爹怎么会不信你?快!告诉爹玉玺在哪?”
“呵。”朱野鸣勉强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吴颜走去。
“野鸣!”朱历厉声唤道。
“这里都是你的人,现在的我根本逃不出去。”朱野鸣一边淡淡说着,一边向前挺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目的不明的盗帅身上。
嘭、嘭、嘭……
看着朱野鸣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吴颜不知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快得不像话的心跳声。
他现实中的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哒、哒、哒……
朱野鸣虽然虚弱,但走得每一步却掷地有声。
明明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却被无限拉长。
终于,走到了心爱之人的面前。
“我听见了。”朱野鸣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缓缓漾开一抹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冰的笑,他伸手抚摸心上人的脸颊,“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了。”
吴颜忽然忘记了呼吸。
“幸好。”
朱野鸣吃力地喘了一口气。
“还能再见到你。”
还能在十四年后遇到你。
“黦颜。”
小颜哥哥。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我吗?
江东咽了一口唾沫,眼角被有些反光的晶莹给沾湿了。
吴颜被他突然的深情惊得一头雾水,却又莫名心酸,眨了眨眼,又定定神,方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江东却是哽咽着重复:“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下午,我们也像这样,被两伙歹徒挟持,你勇敢地挡在我身前,与他们斗智斗勇。
你还记得吧?
“记得。”吴颜以为朱野鸣又在演戏,用力点头配合。
江东猝然睁大眼睛,一霎间分不清游戏与现实,内心欣喜若狂,竭力压住几乎喷薄欲出的情绪,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他把下巴靠在吴颜肩头,不受控制地回忆他身上的味道,却听见怀中的人说:“你说玉玺交给我保管。”
江东蓦地回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吴颜单独写一个游戏剧本来还原当时的场景,前几天在吴颜家摸到他后脑凸起的褶皱,那是做过开颅手术留下的疤痕,所以十四年前吴颜能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已经十分不易了,他没有理由还记得自己吧?
为免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也没有理由再让他回忆起那些惊心动魄啊……
江东闭上眼睛,心底默默背起第七区独立宣言,把自己从陈年旧事中拉出来。
十秒钟后,江东又变成了那个风流潇洒的朱野鸣。
“嗯,玉玺交给你保管。”他从吴颜身上起来,忽然狡黠一笑,“爹,娘,他没有骗你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一个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吴颜打横抱起,随即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六扇门的兄弟,谢了!”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十几支梅花箭,径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朱历没有料到会发生此等变故,坐在轮椅上怒喝:“站住!给我追!”
苏尔善却与他截然相反,似乎儿子的举动让她感到自豪,她摆摆手,英姿飒爽地喊道:“突厥的弓箭手们听令,是时候证明你们对突厥的真心了,献出你们的心脏,掩护世子离开这里!”
“是!”
与此同时,英雄不需要爱情拔出了手中的利刃。
寒山寺登时乱成了一团。
·
“你刚才是装的?”
“不演戏,怎么逃得过我那个心狠手辣的爹的眼睛?我们骗过他一次,他不可能再相信我们的,不过要是我半死不活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寒山寺后山一棵木棉的遒劲枝干上,朱野鸣正在用小铁丝为吴颜开脚铐。
吴颜回想着刚才的一幕,竟觉得很刺激,不自觉地一笑,“这个你能打开?”
“笑话,我朱野鸣可是盗帅!普天之下,就没有我开不了的锁!”
“嗯,我信你。”吴颜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青年,“你可以告诉我玉玺在哪吗?”
朱野鸣低着头,束在头顶的墨色长发自然下垂,遮住了大半张脸,“玉玺的位置信息就藏在刚才那十二支梅花箭的其中一支里,就看你那些同伙能不能找到了。”
吴颜有些狐疑:“真的?”
朱野鸣抬头:“你刚才不是说信我吗?”
“……”吴颜一愣,“信你。”
而后调出系统栏单手打字。
·
吴颜:【朱野鸣说玉玺的信息,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大家加油!】
负二代:【得令】
拯救负二代:【得令】
木子青:【我去救你】
吴颜刚要说不用来了,就听朱野鸣说:“搞定。”
朱野鸣将吴颜脚上的镣铐取下来后随手一扔,黑漆漆的铁器便消失在了树丛里。
“不愧是盗帅!”吴颜称赞着将双手瘫倒他面前,示意他把自己的手铐也一并解开。
然而朱野鸣却无动于衷,半晌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我说了那番话,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吴颜双眸猝然睁大,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暗暗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啧,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你的心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野鸣离开之前当着三方势力的面说吴颜并没有欺骗大家,这就等于承认了吴颜线人的身份,纵使吴颜有三寸不烂之舌,没有足够证据的话,也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了。
“所以……”朱野鸣似笑非笑,缓缓地向眼前的人儿凑了过去,声音低沉而魅惑,一字一顿:“你、回、不、去、啦。”
“喂!”吴颜后背靠在树干上,已经无处可逃,抬起一条腿:“你再往前一步,我可就踢你了!”
朱野鸣呢喃似的轻吟:“你不舍得。”
“我为什么不舍得?”
“你为了救我不惜冒充我的线人,又怎么舍得踢我?”
“我那是为了玉玺!”
“不。”朱野鸣凤眸弯成好看的月牙,浅笑着说:“你是为了我!”
“你这人怎么……”吴颜这才发现自己此刻双腿大开,朱野鸣身子已经蛮横地覆了上来。
吴颜隐约露出一丝怒容:“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你会。”朱野鸣一把搂住了他,“所以我才没有解开你的手铐呀!”
吴颜:“…………”
到底怎么回事???冷不丁又被一个NPC牵着鼻子走了!
朱野鸣将下巴靠在吴颜肩头,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被锁着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撒娇似的在他耳边摩挲:“跟我走好不好?”
吴颜耳根发痒,缩了缩脖子,“别闹了,下去。”
“跟我走吧,我们去浪迹天涯,世上没人能抓到我们这对神仙眷侣。”
“你先下去。”
“我都听见你跟我娘说你爱我了。”
“我那是……”吴颜顿觉解释也是徒劳,决定曲线救国,“好好好,跟你走,这下可以下去了吧。”
“咻——”
然而朱野鸣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欢喜,肩膀就中了一支箭。
木子青拉满手里的弓,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大喊:“放开黦颜!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颜陡然发现,从木子青的位置看,他和朱野鸣的姿势像极了朱野鸣正在强迫自己——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确是在强迫自己。
吴颜立即解释:“青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朱野鸣并没有伸手去拔箭,也没有从吴颜身上起开,他阴着脸望了李青时一眼,而后就像是向竞争对手宣示主权的雄性野兽,忽然捏住吴颜的下巴掰正他的脸。
“唔……”
吴颜猛然一怔,但很快,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