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斯话音刚落,空气便被安静笼罩了。
吴颜和江东都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人,他们静静地对视片刻,吴颜率先挪开视线,淡淡道:“没必要跪着,你想寻求保护,我们会尽量帮你的。”
方如斯如获大赦,惨白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点血色,但还是跪着,姿态也还是放得很低:“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一天吗?是江西先生安排我才能进来,我现在出去一定会被他带走的。”
“这样啊……”吴颜轻叹了口气,“不过这是江东的房子,我也做不了主呢。”
江东正在为江西可恨的举动生闷气,听到这话,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道:“哥哥,你不想做这房子的主人了?”
吴颜语调毫无波澜:“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说完起身,走到玄关穿了一件风衣,“我有自己的家。”
江东心头一颤,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要追上去,就听方如斯道:“江东先生,关于江西先生的事……”
江东甩下一句“你先在这住吧,我们两个睡隔壁。”匆匆追了出去。
吴颜关上门,江东又打开门,吴颜打开自己家的门,关门的时候江东的手伸了进来,吴颜怕弄疼他,只好作罢。
“哥哥!”江东追进来后一把拽住吴颜的手腕,“我知道你为了见我家人准备了很久,现在江西搞了这么一出让你很尴尬,但这并不是你我的错,你不该惩罚我,更不该惩罚你自己!”
吴颜猛地怔住。
他也没料到自己的情绪居然在一瞬间就崩溃了。
冷静下来的这一刻,他又不禁苦笑,心里压了那么多东西,不崩溃才不正常吧?
江东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吴颜眷恋地嗅着心上人的味道,二十天后,这味道极有可能只能从他人生的记忆里搜寻。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搂住江东的后背。
江东发现怀里的人在颤抖,连忙低下头去亲吻吴颜的发顶,安抚:“哥哥,我们不见江西了,只见我爸好不好?”
吴颜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想,不被祝福的爱情,是不是注定就不会幸福?
正在客厅散步的尼德霍格瞅见两人,悠悠然地飘出一句:“哟,这是吵架了?”
吴颜闻声挣脱江东的怀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与尼德霍格聊天:“尼前辈,今天感觉怎样?”
“本王觉得应该是一只小黑龙。”尼德霍格指着自己圆圆的肚子说。
“呵呵,猎风前辈也这么认为吗?”
想到新生命的诞生,吴颜心情没那么紧绷了,走到客厅里坐下。
“管他怎么认为呢。”尼德霍格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我们没几天就要回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猎风端着补血安胎山药乌鸡汤从厨房走出来,唤了声:“陛下。”
尼德霍格接过碗,“很好,你很优秀啊小林子,明知本王不喜欢乌鸡……”
黑王陛下意见很大,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剩。
“很羡慕你们。”
吴颜由衷地叹道,之前他不懂爱情,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该是尼德霍格和猎风的样子,偶尔吵架,但彼此间默契十足,不离不弃。
可事实上,单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这一项条件就是极难达成的。
尼德霍格被一碗乌鸡汤榨干了体力,蔫蔫地躺在他身后,“羡慕什么,两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修得圆满?我们用了一千年才真真正正地走到一块。”
吴颜讶然:“一千年?”
尼德霍格倦倦地说:“是啊,所以你跟小江没必要这么着急,不管是你家里,还是他家里,只要努力争取,总有一天是可以走到一起的。”
江东站在沙发旁,听见这话有些困惑。
猎风解释:“陛下的听觉比人类敏锐,隔壁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听见。”
一听这话,江东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吴颜的脸却猝地红了。
“都是被压的啦,你做的本王也做过,没什么稀奇。”尼德霍格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现在我们还没离开,只要你想,本王立刻帮你灭掉江西和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家人。”
吴颜汗颜:“还是不要了吧……”
“随你。”尼德霍格提议被否,金灿灿的眼珠子一转,又说:“要不你俩跟我们一块去费伦?”
吴颜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独来独往惯了倒是无所谓,可江东有家人和热爱的工作,凭什么让他为了爱情牺牲这一切?
江东也是被江西气糊涂了,竟觉得这提议挺不错:“好啊,费伦缺程序员吗?”
吴颜愕然地看着他。
但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别胡闹。”他道。
尼德霍格现在身体挺虚弱的,聊个天都能睡着,猎风抱着他回房,客厅就剩下他们俩。
江东知道吴颜心里不好受,想抱抱他,但吴颜却不给他机会,他刚坐到沙发上,吴颜就站起来走到阳台看光景,于是江东又站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凑近,吴颜就下达了命令:“让我静静。”
江东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隔壁。
方如斯拘谨地坐在客厅里,什么都不敢碰,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
江东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我怎么做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方如斯一愣,他哪里知道怎么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江西这个人危险的很,根本不会按套路出牌,这局很大程度上就是一死局。
但就算是要死,方如斯也要拉着江西一起死。
江东给他倒了一杯水,摊手示意他坐下,“如果我找我哥理论,我想你应该会倒大霉,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配合你演一场戏瞒过我哥吗?很抱歉,我做不到。”
还有二十天吴颜就要回国了,宠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闹分手,假装的也不行。
方如斯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整颗心骤然跌落到谷底。
他木木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团燃尽了的死灰。
气氛太压抑,江东没话找话:“你不用上学?”
方如斯暗暗发过誓要改邪归正,要发奋考大学,元芳也说过要赚钱供他读书,可他能怎么办呢?
江东察觉到眼前少年的窘迫,跟他商议:“这样吧,我把我的卡给你,方便你进出小区,暂时住在这就行,该上学上学,要是我哥问起来,你就说已经勾搭上我了。”
方如斯心里倏地涌上一阵暖流,感动地热泪盈眶:“谢谢江先生……”
吴颜说想吃哈根达斯火锅让江东去买,江东心想这就是要和好的意思,立刻就出门去了。
吴颜趁机找到方如斯,跟他说:“江西会不会查岗啊?要不你假装勾搭上我了?”
假装要勾搭江东的方如斯:“……”
“我想了想,你现在也挺为难的。”吴颜摸着下巴,认真道,“虽然这件事错在江西,但真要说起来,也跟我脱不了干系,所以有需要的,比如说拍照取证什么的,你直接找我就行。”
这一对不仅恩爱,也够善良,方如斯如实道:“刚刚大神不在的时候江东先生已经说让我拿勾搭上他当挡箭牌,所以不用麻烦了。”
“哦。”吴颜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说,“不合适,江西难道还不了解江东吗?江东绝不是一个花心的人,见异思迁和脚踏两条船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这话说出来,吴颜莫名有一点点骄傲。
“也对。”方如斯被他点醒,“那就麻烦大神了。”
江东风尘仆仆地回来,还带着哈根达斯的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把各种口味的冰激凌火锅往桌上一摆,老远一看,五彩斑斓的,就像是种了一桌子鲜花。
江东故意换了件酒保背心,背负着手,彬彬有礼地鞠躬:“请您慢慢享用。”
吴颜哭笑不得,我哪能吃那么多?你这个败家小子。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人就是这样,消沉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可一旦想明白了,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
他很坚定,绝不向家里妥协,死也要跟江东在一起,谁敢阻拦他,他就让谁倒霉!
“过来。”吴颜从兜里摸出一张出入小区用的感应卡,假装给小费,“好好伺候着。”
江东乖乖上前,跪在他身边,用嘴巴叼走那张卡,而后朝他眨眼放电。
吴颜宠溺地瞪他一眼,旋即飞速挪开目光,红着一张老脸:“愣着干嘛。”
江东仍然跪在地上,没脸没皮地往他腿上贴,暧昧地问:“老板是要包我多久呀?”
“你说多久?”跟着他混久了,吴颜的脸皮也日渐增厚,说起情话那就是信手拈来,“当然是一辈子!”
“得嘞!”江东心满意足,摇着那条看不见的尾巴,选了一种冰激凌双手奉上,“就先从艳阳夏冰开始吧,代表我对老板最炽烈的心。”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吴颜居然放大招了——
“喂我。”他闭着眼睛,脸蛋儿鲜红欲滴,羞耻又害臊,“……用嘴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