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放学的时间,学生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着走出校园,看到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停在校门口,不少人惊讶驻足,仔细打量上一番,再窃窃议论上两句才肯离开。
毕竟大家从没亲眼见过货真价实的劳斯劳斯。
一位长相俊秀神色冷傲的黑发少年背着书包从学校里走了出来,发现自己鞋带开了,他蹲下身去系鞋带,校服裤子稍稍褪上去,露出了清瘦的右脚踝,上面有一圈黑色的刺青,因皮肤白皙而格外惹眼。
这时库里南的车门打开,走下一个褐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他虽戴着墨镜,可单凭他露出来的半张脸,就足以判断这人生得极为英俊。
“方如斯。”
听到这三个字,系鞋带的少年动作猛然一滞,旋即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高档皮鞋。
“上车吧。”
少年仍然蹲在地上,捏着鞋带的手指节泛白,那双皮鞋从视野里消失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少年止不住打颤的手指渐渐捏成了拳头,起身上了车。
……
车上,方如斯低头给元芳发消息报平安。
那人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头发染回来了?”
方如斯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回答:“……嗯。”
那人哼笑了一声,“是为了不让我认出你来吗?”
方如斯呼吸猝地一滞。
自从违抗了江西的命令,他就清楚早晚有一天江西会到学校里堵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没有听到回答,江西显然并不在意,继续发出阴冷的质问,语气就像是在怜悯即将被猎杀的猎物:“为什么换了手机号?”
他说的每个字就如同魔鬼的低语,恐惧瞬间侵袭了方如斯的脊背,因为过分紧张心律失常,他面色苍白,用力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靠着仅存的意志力让自己勉强保持镇静。
实力太过悬殊,这场不公平的较量结局早已注定。
江西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自己的猎物一眼,讥诮地笑了笑:“不想见到我了?想考大学了?”
车内陡然被一阵死寂笼罩。
空气凝固了。
方如斯喉结动了动,伸手扯了扯自己校服的领口,手心里的冷汗沾湿了衣襟。
极度恐惧之中,他仿佛感受到右脚踝传来的疼痛,倏地想起纹身师傅给他下针的时候,那个缩在元芳怀里的自己。
“是!”
少年心头一暖,忽然赌上毕生的勇气,决心与命运抗争到底。
江西微微一怔,藏在墨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极为罕见的讶异。
当然他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发出一声渗人的冷笑:“呵。”
方如斯心跳快到无法描述,呼吸变得极为小心翼翼。
他甚至不敢呼吸。
江西继续对少年发起冷酷的进攻:“你想要自由吗。”
想!想疯了!
方如斯越发咬紧嘴唇,并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他不答,江西便替他答:“想疯了。”
方如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江西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少年,漠然道:“再执行一次任务,你就自由了。”
方如斯咬牙切齿:“我……”
江西打断道:“你盗窃珠宝店的事摆平了,你妈聚众赌博的事呢?也不知她会被判几年。”
方如斯悬在嗓子口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这一刻他彻底醒悟,只要江西想折磨他,他便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说话算话。”江西笑了笑,“不管好赖,故事总归是要有一个结局,只不过这一个句号还是得你亲自画上才有可能是happyend,你说对吗。”
江西的确不会食言,可他既然这么说了,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他方如斯的结局会是bad end。
方如斯没有退路,咬了咬牙,问:“要我做什么。”
正在这时,江东打来了电话。
江西接通电话,用蓝牙连通车载音响。
“喂,是有好消息了?”对弟弟讲话的时候,他温和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江东难掩激动与欣喜:“嗯,他同意来见哥和爸了。”
江西平静地问:“好。什么时候?”
“下周末就可以。”江东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跟哥坦白一件事。”
“坦白?”江西挑了挑眉梢,“为什么要用这个词?”
“因为我的这个他跟真正意义上的弟媳不太一样。”
江西透过后视镜看了方如斯一眼,“你说吧。”
“是这样的,他也是一位哥哥。”
“哦?”早已知晓一切的江西装出一副意外的语气,“你的意思是,我的弟弟是同性恋?”
“抱歉,其实我十四年前就已经弯掉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江东说,“哥你还记得十四年前有一位为了保护我而坠楼的小哥哥吗?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万万没想到他没死,而且他现在已经被我追到手了!”
说到最后,江东甚至有些兴奋了。
这一回,江西并没有立刻回答。
确切说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十四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午后,觊觎江家财产的绑匪绑架了江东,然而却发生了一场意外——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坠楼而亡。
绑架案瞬间上升到了命案,绑匪们慌乱逃窜,小江东被父亲找到并带走。
江西一直以为江东是因为他的离开才在后来的许多年都郁郁寡欢。
今天江东亲口告诉他,他最在意的那个人不是他。
江西心中为弟弟盛开的那朵看不见的花儿悄然凋零了。
“哦,原来是他呀。”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那恭喜你了。”
“谢谢哥。”江东仍然满是欢喜,“这下我终于可以脱单啦。”
你脱单了,那我们之间的那笔账该怎么算呢?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想起当年为江东做出的牺牲,江西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哥,你说爸会接受我是同性恋吗?”
“当然。”江西笑道,“爸会跟我一样祝福你们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气了,我这就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先挂啦,回见。”
嘟——
车内重新回归安静。
江西在路边停下车,静静地看着前方,眼神涣散,思维凌乱。
方如斯跟他打过不少交道,却从未见过这位雷厉风行的霸道总裁发呆。
总觉得他的气场好像有点……变弱了。
“你听见了?”良久,江西问道。
方如斯咽了口唾沫:“……嗯。”
江西重拾一贯的阴冷模样,命令道:“你最后的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拆散他们。”
“!!!”方如斯愕然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