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娘拎着擀面杖出来，身后跟着李三花春兰婶等人。
“今天我闺女嫁人，你想在我闺女的好日子上闹事，就得看我答不答应！你要是不想吃我闺女的喜酒，就滚出我家！”
二大爷夫妻俩在村子里的人缘不错，来帮忙的人很多，此时小院中挤了好多人，大家都伸长脖子看笑话。
巧英觉得丢人，伸手想拉王氏，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何阿生。
她猛然缩回手，甚至从王氏身边跳开了。
水荇看在眼中，心里很为巧英可惜。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的，眼就瞎了，怎么就看上何阿生了呢？
王氏脸皮不够厚，抓了一大把瓜子就跑了，还想拉着巧英一块跑。
巧英不想走：“娘，你先家去吧，我还想去陪陪兰妞儿。”
“真是个傻子！你就等着来吃席多好，非要干活儿！”
王氏骂骂咧咧地走了，巧英想去跟何阿生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水荇，脸就耷拉下来。
“你叫我干啥？”
“叫你来干活儿呀。”
水荇笑眯眯地朝着灶台努嘴：“我缺个烧火丫头，你来帮我烧火。”
巧英不大乐意地挪到灶台旁，坐在小马扎上烧火。
村里人都知道水荇做菜好吃，手头没活儿的，想学一学的，都围过来看水荇做菜。
水荇做菜很讲究，尤其讲究火候，时不时地嘱咐巧英火大一点，火小一点。
巧英心头火起，“腾”的一下站起来：“魏水荇，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我！”
她起来得太急，一下子碰掉灶下一根燃着火的柴，惊得围着看水荇做菜的妇人们纷纷叫嚷。
好在火不大，水荇一瓢水浇上去，火就灭了。
“巧英，你干啥呀？让你烧个火，你差点把灶房给点了。”
妇人们纷纷埋怨起巧英。
有嘴巴碎的，见巧英今天换了新衣，洗了头发，脸上还抹了点胭脂，便笑话巧英。
“巧英这是恨嫁了吧？说起来，巧英比兰妞儿还要大，至今没个媒人上门，啧啧，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咯。”
巧英按捺不住，眼睛一瞪，眼瞧着又要发火，水荇忙喝住她：“李巧英，看着点火！灶膛的火都要灭了，我这菜还炒不炒了？”
“你爱炒不炒！”
水荇淡淡地瞥她一眼：“今儿个是兰妞儿的好日子，你不是兰妞儿的好姊妹么？可别撂挑子。”
巧英冷哼一声，重新坐在灶膛前。
“各位婶子大娘也别围在这儿了，灶房小，大家都围在这儿，我施展不开。”
水荇把人都赶出去，关上门开始做第二道热菜。
巧英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水荇在切小葱，一把小葱被她切成了细细的丝，整整齐齐。
“会做菜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把人都赶出去么？怎么，怕人家学？”
水荇扫了巧英一眼，这姑娘脑子拎不清，分不出好坏来。
“我的本事可不是轻易就能被人学去的，不然，我把你留在灶房里做什么？”
巧英满不在乎地撇嘴：“我笨呗，我学不会做菜，你才把我留下，我但凡聪明一点，你早就把我撵走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水荇把切好的小葱放在一边，开始切大葱段。
这道菜是大葱炒羊肉，做法简单，做得好吃却不容易。
“魏水荇，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骂我？”
水荇淡淡地笑了笑：“骂你的人多了，你娘就没骂过你？也不缺我这一个，不过如果能把你骂醒，我觉得很值。”
她拖过一块羊肉，开始片羊肉。
“你真看上何阿生了？”
巧英手一抖，差点又把柴火抽出来：“你、你咋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刚刚何阿生在，你看何阿生的眼神，鬼都能看出来你中意何阿生。”
她到底心软了。
错把何阿生当良人的巧英，跟她有什么分别？
她一心一意爱慕人面兽心的周兆山，最后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仍旧能感觉到心口传来的剧痛。
巧英就是另一个她。
再这么下去，巧英会被毁了的。
“巧英，何阿生非是良人，你可要想明白。”
“我想得够清楚够明白的了。”
巧英仰起头，倔强地咬着唇：“你婆婆和何家有仇，你对阿生哥有偏见，所以就到处说阿生哥的坏话，其实阿生哥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阿生哥是个好人。”
“好人？”
水荇冷笑一声，手中菜刀不停，把羊肉片得又薄又匀称。
“好人能天天去赌钱？好人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没钱了就回来逼着寡母和妹妹掏钱给他花？李巧英，你睁大眼看看，桃花身上穿的啥，何阿生身上穿的啥？”
“桃花一天到晚干活儿绣花，赚的钱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个布头，全都被何阿生拿去赌钱了！李巧英，你但凡有点心，都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何阿生是个好人。”
巧英好半天没做声。
一道大葱炒羊肉出锅了，她才讷讷道：“阿生哥说，他是去想法子挣钱，只要他挣上大钱了，何婶子和桃花就不用遭罪了。”
“他什么时候能挣上大钱？靠什么挣大钱？靠赌钱吗？”
水荇已经开始做第三道油焖大虾了。
油烧热，把葱姜蒜丢进去，微微一翻炒，香味儿就爆了出来。
“李巧英，你满县城去打听打听，谁家靠赌钱挣大钱了？没把家底儿赔进去就算祖宗保佑，你要不要去问问桃花，何阿生这些年赌钱赔进去多少银子？”
巧英啥都听不进去：“你不懂！阿生哥会赚大钱的！阿生哥说，等他赚了大钱就娶我！”
说到“娶”这个字，巧英脸都红了。
“阿生哥不嫌弃我长得黑，长得不好看……”
水荇把大虾全倒进锅中，哧啦一声，惊得巧英慌张得后退几步。
“可他嫌弃你身上有味儿。”
若是不嫌弃，巧英那天也不会问她，怎么才能变得和她一样了。
巧英急了：“魏水荇，你敢笑话我！”
“李巧英，我没必要笑话你，我是好心劝你，你要真想嫁给何阿生，那就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