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上,看着那唾沫横飞的御史的表情,简直是一言难尽,他觉得这位御史大人,对他的误会委实是太深了。
不止是皇上这般认为,好些清楚皇上德行,甚至诸如闵丞相这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也深深的觉得,这位御史大人对皇上的误会颇深。
也不知道这位御史大人眼睛是有多瘸,才会觉得皇上是一个如此公正无私的明君的。
华筠都忍不住看了看这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顶着所有人都目光,还在慷慨激昂的道:“皇上素来仁德,且敬老,怎么会舍得为难老叟,你们这些人莫要把皇上带偏了,为人臣子让你们规劝的是皇上不好的,而不是让你们把皇上劝坏。”
刚刚只开口说了一句话的刑部官员被喷得一脸恍惚。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听到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他忍不住对自己来了个灵魂五连问。
眼瞧着御史就要给他扣上一顶奸臣的帽子,刑部官员默默的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上不是好人的锅,他表示,他不背。
且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若不是皇上示意,他能站出来?
刑部官员心里苦,但他不说。
而皇上被御史大人架了起来,扫了一圈儿人,在没有一能跟他对上一个眼神之后,皇上能怎么办,只能免了仗刑。
华筠就觉得,无论是他还是夏知意都想多了,这事情都用不着他亲自出面,就已经被搞定了。
主要这位御史大人的战斗力太强了,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马。
击登闻鼓的人正是常大叔和常大娘,夏知意跟二人叮嘱了,让他们来击登闻鼓的时候,怎么凄惨、怎么可怜怎么来,不用把自己打扮得太过精神。
受害者么,就应该有受害者的样子。
二人身着粗布衣裳,干干瘦瘦,皮肤蜡黄,一进大殿就双腿发颤的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哀切的高呼:“求皇上为小民做主啊!”
二人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完全不敢四处张望。
方才二人被王福领着往里面走的时候,就已经被皇宫的金碧辉煌和广阔给震惊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的二人只觉得自己走在这样的地方都像是玷污了这些好地方一样。
他们今天是为了来跟女儿伸冤的无疑,可他们也是寻常的老老实实耕种的百姓,想着一年比一年增多的赋税,在看着这样好的皇宫,不知为何,他们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悲凉。
这个皇帝,当真能够为他们做主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迟疑。
常大娘因为有做豆腐这个手艺,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平常一个月也能吃上几次肉,但他们知道村里的许多人家,很少能够吃到肉,尤其是去年,好多人家里都只有过年那天吃到了肉。
就是因为去年加收了几次赋税。
但已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否迟疑,他们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二人牢记着夏知意的叮嘱,怎么惨怎么说。
常大叔跪趴在地上,哭着将宣平侯世子如何欺骗他们的女人,如何哄骗了他们女儿进府为妾,她们女儿进府之后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以及后面儿子的腿被打断之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已然过去多年,常大叔和常大娘也不止说过一次,回忆过一次,他们先前在跟夏知意说的时候都已经能够平静的把事情说出来,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被皇宫的金碧辉煌给刺激到了。
常大叔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宛如杜鹃啼血,常大娘在一旁哭得声嘶力竭。
一些心肠软的官员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好似能够感觉得到二人的悲凉一般。
华丽的大殿,高坐的皇帝,衣着光鲜的官员,贫穷瘦弱饱受苦难的百姓,这个画面让许多大臣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方才的御史大人又站了出来,跟皇上痛斥:“皇上,宣平侯世子害死良家女子,宣平侯纵子行凶无疑,还请皇上严惩。”
皇上亦是痛心的道:“朕竟不知,天子脚下还能发生如此之事。”
皇上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女子的性命么,都不是宣平侯世子亲自杀的,是对方自己太小性,被气死了。
故而一时间他都找到不应该用什么词来寻形容。
“只是,宣平侯世子如今已亡故,宣平侯也被朕打入天牢。”
常大叔和常大娘来之前自然知道害了他们女儿的罪魁祸首宣平侯世子已经死了,但当年吩咐人打断他们儿子的腿的宣平侯却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打入天牢,又不是打断腿?
所以皇上的意思,就要这样算了么?
夫妻二人心中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儿子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们曾经从儿子口中知道一个词——上行下效。
他们最开始答应夏知意来告御状,常大郎也是不允许的,但夫妻二人实在是太过渴望儿子能够成功的站起来了。
仇能报,固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报仇,但儿子的腿能好,他们也已经你满足了。
所以他们要完成夏知意交代的事情。
常大叔开口道:“小民今日,并不仅仅是为了小民一人之事而来,而是代许多被宣平侯府欺压的百姓而来。小民手中,还有许多其他人交给小民,肯请小民代为呈交给皇上的东西。”
他说完,取下背在背后的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一沓厚厚的纸张。
所有人都看向了皇上,看皇上准备如何表态。
皇上心中把常大叔和常大娘骂了无数遍,但面上还是得让王福将那些东西取上来。
皇上道:“你们的东西朕已经收到,你们状告之事,朕也已经知晓,朕会派人查明核实,若宣平侯府当真为恶不仁,朕必定会为你们做主,你们就先归家吧!”
夫妻二人携手起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离开。
眼瞧皇上只是让王福把那些东西收着,并没有要当场看,或者是让其他人过目的意思。
华筠出列问:“不知皇上何时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