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人多，宋嘉豪不能光明正大地偷听，一时间有些闷闷不乐。
宋威惊讶地看着这人过来。
股东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项目，带着文件过来。开门见山道：“这个项目，我们是不建议去做的。我手底下有些金融风险师，他们评估出来的方案，非常不可观。这些是资料，您可以看一看。”
继宋嘉豪的亏本方案，宋威又得到了一份看上去就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是，确实不太容易。”
他私下来找宋威，就是摆明了这件事最好不要正式实施。给了宋威一个面子，也是一个警告。
宋威苦恼地把人送走，转头给宋天宇发了信息。
既然股东这边都说不行，还是不要逞强了为好。
宋天宇得到了信息，并没有太过于激动。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只是他才将手机放下，那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来，只见来电人是前两天才和他们一起回国的吴庆。
他还没有开口，那边就大大咧咧道：“宋总，您现在在公司吗？”
宋天宇看了一眼桌上的日程表，淡淡地“嗯”了一声，那边立马挂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宋天宇有些迷茫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时间不知道吴庆要干什么。
只是没过多久，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宋总，楼下有个自称吴庆的人要见您，我要不要把人带进来？”
吴庆又在搞什么？
宋天宇内心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宋嘉豪还是吴庆，都是不让他省心的人。
“带上来吧，再上两杯茶。”
秘书领着人进来了，又端了茶，才默默离开。
吴庆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一下。是宋天宇一贯的简约装修风格，皮质沙发，实木办公桌。墙上没有挂着花里胡哨的画，只有一副大字横在一旁。
唯一的亮色竟然也是窗台上的那一盆假花，看着就充满了廉价感。
他笑了笑：“宋总，我听宋董事长说，你要退出去了？”
“是，这个项目我一开始就不想接。宋氏也不会接这样赔本的买卖。”
吴庆沉默了半晌，而后装作轻松道：“是赔本，我也知道它赚不了钱，但是我就是想要拉着宋总跟我一起做。”
宋天宇纳闷道：“你这是要拉个替死鬼吗？”
吴庆被他的形容一噎，随即尴尬地笑道：“不是替死鬼，是…哎呀，今天下午宋总有没有时间？我带宋总去一个地方。”
“去让宋总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项目这么执迷不悟。”
宋天宇本意是不愿陪着他瞎闹腾，只是转眼想了想宋嘉豪高高在上的表情，头疼不少：“希望吴总不会让我失望。”
吴庆果真带着人，开车走进了老城区。只是再往前，就不是车能开的进去的地方。
这里房屋破败，隐藏在主干道的高楼大厦后面，多是一些即将拆迁的废弃房屋。这小区他有印象，过段时间就要拆的一干二净。
显然，这是遗留下来的“钉子户”。
宋天宇打量周围，并没有看出来这里与别的地方的区别，一时间有些纳闷：“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体验生活？”
吴庆叹息一声，边走边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宋总，现在城市化这样严重，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楼。政府也在加大改革力度，力图打造一个光鲜亮丽的现代化都市。只是宋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里还会有这么多的人没有搬走。”
“为什么这里依旧有破败的楼房，窄到只能自行车同行的小巷？”
宋天宇略显迷茫，他的科技公司并没有涉及到这些问题，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试探性地问道：“兴许是他们不愿意走，福利或者是钱给的不到位。”
吴庆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宋总，你在公司里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总裁，只是你从小衣锦玉食，哪里能体会的到钱之外的东西？”
两人转进了巷子里面，虽然房屋破败，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内里却干净。没有想象中随处可见的垃圾，没有印象中的难堪样子。正值夏天，楼下三两老人坐在一起，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
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耳背的严重，就连身旁人说的话也听不真切。
吴庆和他们打了招呼，也不在乎这些人究竟还记不记得他，对着宋天宇解释：“他们多是一些老人，老人嘛，年纪大了，没什么可以玩的。平常就是唠家常，回忆过去。”
“这里他们住了大半辈子了，谁也不想走，就连地上几块砖都记得一清二楚。平常谁家女儿回来了，那周围人都是记得很清楚的。”
宋天宇无端地想到了他从小就没有见过的邻居，一时间无言。
而后他推开一扇门，径直走了进去。
宋天宇第一次进入多层的楼梯，一时间还有些恍然。看着墙上贴的各式各样的小广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哪个年代。
吴庆敲了一扇门，里面没人应声。
“唉，估计又是出门打牌去了。家里几个老人不管，天天就在外面玩。真是不孝子。”
他嘟囔了一阵，站在狭窄的楼道里，勉强和宋天宇错开身子，缓缓下了楼。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前几年。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破败，这墙好歹还能看出来点颜色。我人生地不熟的，转着转着就走到了这里。我一看，得，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有好心人送我回去了。”
那个时候吴庆还是个毛头小子，还没有接受吴家的相关产业。从那以后，他为了感激，每次回来都要看看，听他们说这家人的孙子结婚了，又是那家老头子走了。
“年轻人嘛，谁不想住好房子，谁不想住在城中央？这里已经算得上是没有开发的偏远郊区了。孩子们走了，就算是只隔着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也没有人愿意经常回来看看。”
“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他们有旧情，现在有个伴，还能解闷，到时候真的搬走了，没有了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人照顾他们。”
“那个时候，他们要怎么办呢？”
宋天宇转头看着他脸上莫名出现的惆怅表情，一时间无言。只见一旁的老人似是认出了来人，笑得有些颤抖：“诶呀，这不是小吴嘛，今天还带了朋友来啊。”
他嗓门大，一下子就把这条巷子里面的人都喊了过来。
宋天宇看着他有说有笑地在其中，混的如鱼得水。就连一旁的老大爷也从家里拿出了一筐子鸡蛋，塞进他怀中：“诶呀小吴来了，这鸡蛋是大爷每天早上去超市抢的，可好吃了，你快拿着。”
宋天宇被爱屋及乌地拉住，硬塞了几个苹果。听着他们口中念念叨叨地夸人。
第一次被不相识的老人送了这么多东西，一时间有些出神，吴庆却熟门熟路地根据人，该接的接，该收的收，每家人都能唠上两句。
宋天宇出神的时候，吴庆戳了戳他，挤眉弄眼道：“诶，怎么样，这苹果好吧，都是大爷大妈们每天一大早起来去抢的，都是当天最新鲜的。”
宋天宇一时间哭笑不得。
二人坐回车里，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宋天宇瞥了一眼，嘲讽道：“你这跟进货一样。”
吴庆摆摆手，不想和他多说。
宋天宇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区，吐出一口气来：“这就是你要让我看的地方，我见了，你有什么想法？”
吴庆摸了摸脑袋，嘟囔道：“我哪有什么想法啊，我就是想着既然这样，我们给他们争取一些福利。”
“你看，这次不是要在南边那边建工厂吗？你知道为啥不盈利吗？”
宋天宇皱眉道：“南边城区是空地，但是那边不但对环境监测把控十分严格，距离城区也远。周围什么也没有，在不管吃住的情况下，没有员工愿意多待。”
吴庆直视他：“知道我为什么选在南边吗？”
宋天宇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边和政府签了合同，只要我在那边做了开发，有了用途，定期上缴一笔钱，这笔钱就会用来让全市没有子女照顾的老人每周定期做身体检查。”
“我们做不到每人请一个护工，我们却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不明不白的时候，悄然离去。”
宋天宇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却意外地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可以重新拟订一份方案。”
“关于如何在北边开发商业街。”
吴庆一愣，随即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改做房地产了吗！”
宋天宇笑得莫名：“我们要赚钱，我们也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既然如此，我们做点额外的事，也不是不可以。总归是一个挑战，日后也不会太被动。你说呢，小吴总？”
吴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高，真不愧是宋总，胆大妄为…不是，技高人胆大！”
宋天宇没空听他插科打诨，回了办公室，连夜搜集资料，做方案报表，再做模拟演示。没过两天，就是每月一次的股东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