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道。”
杨秋轻笑一二。
虽说面前的朱允熥是君，他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臣子，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如何的紧绷。
更别提杨秋，可是对方的心腹。
最基本的亲密也还是有的，还不至于何时何地都在对方的面前那么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份态度自然是要的。
但若是将其表现出来，未免显得有些过于下成。
“永昌侯蓝玉！封狼居胥之人。”
“可谓是武将之类的巅峰，可惜为人太过骄傲跋扈，否则的话也万万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再加上运道颇有几分……”
话说到此时。
杨秋停下了。
他看着面前的朱允熥又何尝想不明白，自家这位王爷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永成侯蓝玉，那可是自从常遇春大将军，还有其他的几位国公漫漫消失身影，自家这位王爷身后最大的仰仗和倚重了。
可随着！
诸多之事的发生着，最大的仰仗倚重，似乎也只能够渐渐地落于平俗。
甚至还没了半分性命。
“是啊。”
面对杨秋的诸多感慨，朱允熥自然是一口应下。
他也还不至于在这什么小人心性。
这份容人之量，他这个王爷也还是有的。
朱允熥缓缓抬头，眼神闪过一道追忆之色。
“我这位叔叔啊。”
“自小便有着几分狂妄之心，起初在军队之内便就有着狂妄的苗头，只不过手无利器也无军功傍身，所以才不露于人前。”
“可渐渐的……随着一场又一场大战的大胜我这位叔叔啊，那越发猖狂的性子也是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最后落下了这么一个局面！实在是有些让人惋惜痛心。”
杨秋沉默。
对于这种话题，他实在是不知该说的好还是不该说的好。
渐渐地！
朱允熥似乎也开始了，回忆起了蓝玉的曾经，蓝玉的一切。
“我这位叔叔啊，当年在打仗的时候那可是一把好手呢。”
他嘴角带笑，似乎也已经想到了当年之事的发生。
看上去。
就连朱允熥往日里那般锐利的锋芒，也在此时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天真无邪。
……
画面渐渐一闪而过。
昔日的白马城。
蓝玉在此处。
附近，尽数是元朝的降军。
而他身为城中守将已然是浴血奋战。
“将军！”
身旁。
副将赶忙前来，做出一副十万火急之态，焦急如焚。
连连开口。
“城中粮草已无，我等大军节节败退，实在不行我们还是逃吧。”
这话，副将虽然极不情愿说出，但也是眼前唯一最好的法子了。
一听这话，蓝玉脸上满满的鲜血。
他咧起了嘴角，眼中也都是浓浓无比的杀意。
不过并非是对副将的，而是对在这白马城之外的数万元军。
他踱步。
来到城墙之上，背挺得一把长枪仿佛要刺破整个苍穹。
“传令下去！”
“将城中所有粮草尽数只留一份，剩下的全部烧毁。”
“古时有那项羽楚霸王背水一战，今日我等，要么生要么死，要么胜要么亡。”
蓝玉在这关键的时候展现出了身为一军中武将最后的决绝。
他如此开口。
再加上此时那一身的军中煞气和无数的杀气堂堂。
旁边的副将咽了一下口水。
他就算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在嗓子眼里面却是万万一个大字都说不出来，实在是有些不敢。
同样也不行。
“还不下去！”
蓝玉冷冷一言。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是察觉到了这副将的心思。
“是，将军！”
副将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忙点头。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是从蓝玉的面前不见。
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渐行渐远。
蓝玉无声地咧着嘴角。
一抹飓风传来，将他的衣角也都吹得风声烈烈作响。
“说不定！”
“今日，我蓝玉就真的要死了呢？”
他如此一言，心中似乎也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我蓝玉活了半生，能够做到大将军！”
“喝过烈酒睡过美人，也算是值了，这一辈子值大了！”
此时的蓝玉，自然而然还并没有十数年后身为大明，类似于军中悍将那般的模样，反而还是藏着和元朝斗争到底的心思。
“杀！”
“所有人全都杀。今时今日不是我们死便是他们死。”
蓝玉用着最为平淡的言语，代表了他身为军中主将的意志。
城门大开，两方大军依然是混战到了一团。
在这无声的夜之内，双方都是不断的哀嚎尖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四处都是残肢，看上去仿佛不是人间，而是一处地狱。
满满的血色，浓浓的血腥味，随着空气的流动不断的弥漫于整个天下，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最可怕的恐怖。
“今日我蓝玉！杀！”
蓝玉骑着高头大马。
他目光微凝，身后一众大军似乎也随着他的话，士气高昂了许多。
……
回忆还是结束了。
朱允熥轻声一笑。
在这大殿之内，仿佛眼中的追忆之色，也是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他自言自语着，满是唏嘘感慨。
旁边！
杨秋也是有着一份悲伤的气息。
“的确可惜了。”
他同样点头了一句，但真的可惜吗？
可惜在什么地方？
蓝玉的确是军中悍将，但太子朱标在的时候，可是能将对方治理的服服帖帖。
终究还是那句话，皇族需要稳定。
需要能掌握在手里面的人物，蓝玉明显是超脱了这个范围，再加上和之前的寒国公李善长，也都是处于淮西一派。
就算双方一文一武，往日里并没有太多的牵扯，但他们淮西的烙印却是深深的打在了身上。
老朱，又如何能不担心呢？
“终究，还是我无能啊。”
就在杨秋不断思索之时，自家王爷朱允熥说了如此一句。
一下子！
让杨秋猛然抬起了头，目光也是重重无比的呆滞。
“王爷，说笑了！”
他缓缓开口。
“我从不开玩笑。”
朱允熥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若非我无能，叔叔他又如何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