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君是天黑透了才被人送了回来。一回来便听说了林芯小产的事。她急急忙忙的跑到林芯暂住的内室,母女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第二日一早,沈凝儿依照惯例又该去玲珑阁给老太太请安。昨儿林芯刚刚小产,老太太肯定心神俱疲,于是便让杜嬷嬷把她早就准备好的白玉观音像拿了出来。
杜嬷嬷有些不解,上次接风宴都没拿出来,怎么今儿突然就要送去了。
沈凝儿用锦帕将佛像细细擦拭了一番后,为她解了惑,“老夫人虽知我和我娘不对付,但毕竟是亲生母女。昨儿,林芯被我娘逼得早产,老夫人即便知道此事与我无关,也定会迁怒于我。不如借这个佛像表表我的孝心,也好让她们把我从眼中钉划拉出去。”
杜嬷嬷自然不明白沈凝儿的用意,但她谨记国公府老夫人临来时的一句重托,“只要不伤害凌云的性命,随凝儿怎么去折腾。”
她原本也担心母女反目会不会不好,可来这云州两个多月她算彻底看清了,若沈凝儿再不折腾,她早晚被别人给折腾死。
也罢,她也不想管了。只要最后能保季凌云不死,她也算完成了老夫人的重托。
沈凝儿带着春水和绿环捧着佛像一路小心翼翼的朝玲珑阁走去。一路上的小厮小丫鬟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变得更加畏惧,还有神情更加拘谨。
沈凝儿不明白其中的根由,便朝春水使了个眼色。春水会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退了下去。
一撩开玲珑阁的门帘,沈凝儿便感觉到今日的气氛十分不对。以前每日里欢声笑语的情景被一股冷气压所替代。沈老夫人神色疲惫的倚在软枕上,手拿着一串佛珠闭着眼念经。
桂嬷嬷见沈凝儿进来了,这才附在老夫人耳边小声禀告了一番。
沈老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眸光中没有半丝的喜气。她冷冷的望向沈凝儿,既不说话,也不让其落座。
果然是恨上了!沈凝儿暗叹道,看来她今日来的真对。若再晚上一天,估摸着她和老夫人的关系怕就凉透了。
沈凝儿今日特地穿了件白底粉花的连襟开衫小袄,虽素了些,却也不乏一些青春活力。
她紧走了几步,朝主位上的老夫人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孙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安康,福运连绵。”
沈凝儿态度恭谨,祝福话说得也很合心意,老夫人刚才还冷着的脸慢慢开始复苏。
“你可知昨儿你二娘小产之事?”
沈凝儿故作惊讶的问道,“二娘竟小产了吗?凝儿竟然不知。都怪我那芙蕖院离临芳苑太远,消息又闭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是从祖母口中得知。孙女实在惭愧!”
那沈老夫人仔细观察着沈凝儿脸上的表情,见她确实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这才微微叹了口气,“有时间去看看你二娘,毕竟刚失了孩子。”
沈凝儿乖巧的应道,“祖母说得是!一会儿从您这儿出去,我便去看看二娘。不过,今日见您的气色不大好,可是因夜里凉了,睡得不踏实?”
沈老夫人微微笑道,“还是凝儿关心祖母。这云州不比青州,现在刚八月末,晚上就凉的有些睡不着。”
沈凝儿听罢,朝一旁候着的桂嬷嬷说道,“我库房里有外祖父送来的几张羊皮毡子甚为保暖。桂嬷嬷,一会儿劳烦您去芙蕖院走一趟,挑两张上好的来给祖母暖床。”
竟有羊皮毡子?一向畏寒的沈老夫人不由得喜上眉梢。见绿环一直恭恭敬敬的抱着一个红布盖的东西,便问沈凝儿,“你那丫鬟手中是何物,竟被你宝贝的那么紧?”
沈凝儿调皮的眨了眨眼,“祖母猜猜如何?”
沈老夫人见那东西月一尺高,通体细长便心下有了计较。她亲昵的戳了戳沈凝儿的鬓角,“你这个小丫头,还敢拿祖母逗笑。”
沈凝儿趁机偎在沈老夫人身边,娇嗔道,“祖母如此智慧,孙女在您面前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既然祖母都已经猜到了,绿环!你将东西呈上来吧。”
绿环应了一声,便将盖在佛像上的红布缓缓摘了下去。但见那尊佛像,通体洁白无瑕,玉体细腻光滑。尤其那观音的神态真真是入木三分。
沈老夫人一看,立时就对其爱不释手。她放下手中的佛珠,小心翼翼的接过绿环递过来的佛像,“云州竟有这般好东西?!真是妙哉!妙哉!”
沈凝儿朝那沈老夫人甜甜一笑,“孙女精心准备的礼物,祖母可还高兴?”
那沈老夫人激动的回道,“凝儿有心了!祖母欢喜的紧。”
她又细细的抚摸了好一会儿,才让桂嬷嬷小心翼翼的抱了下去。
见沈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较之前更好,沈凝儿淡淡的吐了口气。
“凝儿这观音是从何处寻来?”
沈凝儿忙回道,“从给您写信开始,孙女便托外祖父帮凝儿找寻这类的器物。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寻找,终于让外祖父寻到了这么一尊。”
沈老夫人感叹道,“老身得此心头之好,这得好好感谢你外祖父。就是不知送什么回礼给他才好?”
沈凝儿嗔怨道,“祖母说什么见外的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凝儿有您、有外祖父外祖母,觉得真是幸福得不得了呢!”
正说着,放好了佛像的桂嬷嬷又返回了前厅,“老夫人,刚才临芳苑的来报,说二夫人怕是不好了。”
“什么?!”原本还笑意盈盈的沈老夫人在听到桂嬷嬷的这句话时,惊得站了起来。
“可说是哪里不好了?”
桂嬷嬷摇了摇头,“那丫鬟来得甚急,只说求老夫人赶紧过去瞧瞧。”
沈老夫人望了沈凝儿一眼,沈凝儿连忙道,“二娘既然有事,不如凝儿陪祖母一起去看看。”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弯的手背,露出了一个极为满意的笑容。
等他们赶到临芳苑,林芯住的屋子已经挤满了下人。见那些丫鬟们一盆一盆血水的往出端,沈凝儿亦是吓得不轻。
沈清流见沈老夫人到了,连忙过来行礼,“娘,您怎么来了?”
“芯儿怎么样?”
“说是喝了碗鸡汤后就觉得腹痛难忍,然后下面就开始流血。”
“可找过府医?”
“府医就在里面。”
正说着,府医师大夫背着药箱走了出来。他朝沈清流拱了拱手,“回老爷,二夫人的血是暂时止住了。老夫开了个补血补气的方子已交给下人。不过千万不要再碰活血之物,若再次出血,就是扁鹊重生、华佗再世,恐也难为二夫人续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