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等着,苏洵炀回来的有点晚了,他手里还领着一只羊腿,身后跟着的是赛维亚。
看他脸上黢黑,我就知道,他应该是在赛维亚身上吃瘪了。
这姑娘是个直性子,找到苏洵炀时,便说要跟着他浪迹天涯,吓得苏洵炀拿东西的手都有些不稳,
赛维亚坐在我身边,悄声地跟我说道:“我阿娘跟我说过,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争取,一定要主动,我这辈子认定你哥了,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没忍住,问她:“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赛维亚却盯着我说道:“我看过那件嫁衣了,和你的身量合适。”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心底里埋藏的秘密被发现了一般,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看见在院子里架火烤肉的苏洵炀,陷入了沉思中。
赛维亚又说道:“我虽然认不清你们中原人,但你们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不喜欢他?”
赛维亚问我:“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看着赛维亚十分认真地说道:“不是我跟着他,只是我欠他一个人情,是他冒着杀头的罪名,把我从婚宴上抢下来的,我并不想和那个人成亲,是他救了我。”
赛维亚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才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复杂。”
是啊,确实复杂得很。
我喝着茶,问她:“知道他喜欢我,你会介意吗?”
“会。”赛维亚点头:“但并不妨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
“那你能帮我逃跑吗?”我十分诚恳地看着赛维亚,说道:“我想给你们留一点独处的时间。”
赛维亚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点头:“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看着苏洵炀:“灌醉他。”
苏洵炀酒量不错,大约能喝一斤,但这里的人自小就开始喝酒,哪怕是女子,也是海量,灌醉一个苏洵炀,也是小菜一碟。
我不会喝酒,只要赛维亚敬我,他必然会来替我挡酒。
这是阳谋,我以自身设计的阳谋,苏洵炀不得不入剧。
等这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我将屋子里的炭火又加了些,将窗户留了个缝隙,便悄悄溜走了。
路上,我有很多次机会杀了苏洵炀,但我没有动手。
或许是我妇人之仁,又或者是因为我胆小如鼠,但我总归是下不去那个手。
这里的天黑得很快,天亮得也早,我出来时,路上已经有行人了。
我回到了新租的院子里,里面有我之前准备的米面馒头,还有一些男人用的衣服,我要乘着商队来之前,将我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男人,除了要学他们说话,动作之外,还要学点功夫。
被捡回来的男人还保持着昨天的那个姿势,我摸了摸他的呼吸,还有,至少比昨日的气若游丝,要好太多了。
我用小厨房熬了粥,又打扮成漠北小孩的样子,去请了个赤脚大夫过来。
“小兄弟,他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自然不知道,只能瓮声瓮气地说他是跟人打架,没打过,被人砍伤的,大夫见我身量瘦小,说话支支吾吾的,也就没有为难我。
“没事,还好都是些外伤……”他道:“这伤是谁包扎的?手法倒是不错。”
“是嫂嫂。”我瞪着眼,语气带了哭腔:“她昨天还在的,今天就跑了。”
这种事在这里很常见,家里男人病重,婆娘们不会坐以待毙,卷了钱再找一个会赚钱的事一点也不算少。
看到这么可怜,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今日我来看病,就不收你钱了,药我也单独送你一份,但之后的药,你要自己想办法。”
我盯着这个老先生看了半晌,才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谎话骗人,当下让他等等,从屋子的犄角旮旯翻出了一两银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兄长常常告诫我,做人不能昧良心,我们家不是一贫如洗,给兄长看病的钱,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老大夫十分高兴,但还是只收了我一服药的钱,又教我如何熬药。
见锅里还熬着肉粥,十分赞赏:“重伤之人,得吃点容易吸收和消化的东西,还要有营养,小孩你不错。”
“若是日后需要找点事情做,不如来找我给我当个药童?”
我唯唯诺诺,但却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将他送走之后,回头便看见应该躺着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就是脖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我忙又将那大夫请了回来,扎了几针才算好转。
“这就是落枕了,不过他伤在后背,不这么着,更怕背过气去。”
老大夫走了,面前的人才开口问我这里是哪里。
“问这里是哪里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说说你自己的事?”我冷笑着说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多谢小兄弟?不对,你是个姑娘。”
男子笑着说道:“我叫戚无双,在进城的路上被人伏击了,本想找个地方待着养伤,却不承想在路上就晕了过去,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大夫也说了,他伤的都在外伤,并没有内伤,应该就是失血过多。
“那你在这里,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我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既然醒了,就早点离开吧,我这人最怕麻烦。”
“我不是你兄长吗?”戚无双撑着床辕站起,我这才发现,他竟然和苏洵炀差不多高。
之前替他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的手上有茧子,是常年握刀导致的,应该是个练家子。
“那都是骗别人的,我总不能说,我在路上捡了你……你这么重的伤,肯定是出了事,按道理,我应该将你交到官府去。”
“那你为何没有交?”戚无双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让我听了很不舒服,这话什么意思?
我好心救了他,他拿话揶揄我?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抬腿,将他踹回到了床上去:“所以?你是打算讹上我,不打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