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开这事定得仓促，但三个人在一起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桃夏心细，沐雨稳重，两人配合起来，倒也不需要我做什么。
沐雨甚至联系了一个出发去往边境的商队，约着一起同行，只需要交一些钱，路上的安全至少有所保障。
我便靠在二楼栏杆喝茶，心里想的是还好最后是带上这两个姑娘，不然靠我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做到这么多的。
我最多只会想到明日在哪里落脚，吃点什么。
五年的安逸生活，多少还是腐蚀了我的意志。
“掌柜的！”桃夏兴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指着外面，道：“那位公子又来了。”
我先是一愣，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谁，随后才陡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出现了变故。
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当了大汗，还要屯兵备战，竟然还有时间来我这间小小的客栈。
看着戚无双漫不经心地进门，四处张望之后，眼里带了一抹失望，我忙带着一脸的假笑下楼，迎接他。
桃夏和沐雨并不知道戚无双的来历，只知道他是个来历不凡的贵公子，出手阔绰得很。
有几次，桃夏都旁敲侧击地问我他的来历以及他是不是喜欢我，都被我用别的话题岔过去了。
我大约知道戚无双的心思，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能应承他什么，便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我同他说过，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
“你来了。”
我挑了张干净的桌子，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喝茶。
戚无双第一次没有喝我倒的酒，而是问我：“为何每次你都给我倒酒？你自己喝茶？”
他夺了我的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我有点犯难，他不想喝酒了，可以喝茶，可我若是不想喝茶，便只能喝凉水，听着便觉得有些凄惨。
他把酒杯递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期待我能够学他一样一饮而尽。
我微微低头，手拄着下巴，没有接那杯酒。
不知为何，戚无双便生气起来，把桌子上的茶和酒，一股脑儿全部都扫到了桌子下去。
器皿碎了一地，茶和酒相互交融，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五年了，我等了你五年。”
“我没让你等。”我淡淡地说道：“你也不该等我。”
“苏云云，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点头，道：“是啊，你现在才发现，确实有些晚了。”
戚无双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问我：“今日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逃跑了？”
“是离开。”我纠正着他的说辞，想了想，说道：“今日你砸碎的东西就不给你算钱了。”
我喊了桃夏：“去把我屋子里的贴着封条的箱子拿出来。”
“正好你今日来了，就把东西拿回去吧。”我看着戚无双，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这五年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存起来了，有些吃食，我吃了，也折算成了银子，多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该启程去另外的地方了。”
我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都白上一分。
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应承过他任何事情，但还是让他对我抱有幻想，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以为，只要说清楚我们就可以继续做朋友，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桃夏蹲在楼梯口偷偷看着我和戚无双，被沐雨一把拉到了屋子里，我觉得她们有些可爱，便笑了出来。
戚无双似乎终于从我说的那些话里回过神来，一脸苦涩：“你我之间，真的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清楚点好。”我笑着回答。
“你知道……今日我是来做什么的吗？”戚无双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牒，推到我面前说：“本来，我是打算过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文牒看着很旧，周围都起了毛边，看样子已经装备很久了，不用翻开，我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
自他成功上位，成为漠北大汗之后，便一直有传闻说他迟迟不娶妻是心中有人选，只是那人没同意。
无论大臣如何逼迫，他都没有松口。
他说，等他有一天有勇气会亲自去求娶那人的。
他说，他上告苍天的祝词都已经写好了，只等她同意。
他让那些大臣给他时间。
戚无双带着自嘲地说道：“我还没有可敦，朝臣们要我在出征之前娶妻生子，说我这个年纪，孩子都应该会跑了，但都被我拒绝了。”
“云云，你知道，我一直都想让你成为我的可敦。”
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的心意这件事。
我只是笑了笑，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事情已经摊开了说，我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更不可能和他一同治理漠北。
我有身为盛国子民的骄傲。
或许我可以成为他的妻子，然后劝说他和盛国和平相处，可我却没有办法保证盛国不会挑起战争，这对戚无双而言，是不公平的。
而我也没有高尚到那个地步。
就如同我和苏家的那几个人一样，我同他也是不可能的。
“就……真的没可能吗？”戚无双哑着嗓子问。
“如果你还需要我确定一遍……我也可以说给你听，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朋友，或许日后会因为立场的不同，而反目成仇，但除此之外绝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
沐雨抱着箱子走了过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你真是狠心，竟然连一点念想都不给我。”
戚无双动作轻柔地打开箱子，看着里面一件件东西，满脸苦涩。
“我没有心，自然不会心疼。”我笑得更加开心：“你应该好好地为自己未来打算，毕竟，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而是背负着漠北数以万计百姓生命的大汗。”
戚无双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似乎是，想一点一点把我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和苏家人看我的眼神重叠了，激起了我的战栗。
我曾对他说过，我有那种一接近我，就会让我害怕的东西，在这一刻，戚无双似乎也跻身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