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似乎比苏战还严重一些，他本也病着不过是强撑着过来看我。
见我还能说话，心头那口气一松，便晕倒了过去。
我与他的病症相同，皇后苏青青便吩咐众人，将皇帝也安置在我这宫里，让太医一起医治。
至于朝廷上的事则由他带领着后宫四妃，一起参详。
虽说后宫不能参政，可到底，新入宫的这四位妃嫔，都是潮头上有名望的男子，谁又说些什么？
而苏青青身为皇后，又身怀皇嗣，若是这次皇上不幸归西，肚子里的孩子，就皇帝唯一的子嗣由他继承，大统是理所应当。
孩子尚在皇后之中，能理什么事自然是由太后垂帘听政，如今也不过是提前预演罢了。
大臣们都心里没谱，一个个都兢兢业业的，谁也不敢触了霉头。
但也算得上一片和谐。
那日我和皇帝都是饮了雄黄酒才会如此，民间便又编了个话本子。
传说我是蛇妖，盘踞在地王身边，是为了吸取他的龙气。端午佳节饮了雄黄酒，原形毕露，至于皇帝则是被我牵累，身上龙气被我的妖气浸染，所以才会一同病倒。
我和苏站醒过来，已过了十余天，他没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不如之前了，往日睡一觉起来便有精神，如今睡多久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我则和他差不多。
两个病秧子。
那日，我们对坐饮茶，苏战一错也不错地看着我，问我：“云儿，你爱我吗？”
我笑着反问：“阿湛觉得呢，觉得我该爱你还是不爱你。”
“这一病，我病得蹊跷，便派人去查了查。”他眸光渐深，看着我，说道：“我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云儿想听吗？”
我看着他，依旧是一个风轻云淡的表情，依旧带着些无所谓：“你若愿意说我便想听。”
我笑容依旧，苏战却不再笑了，他抬手轻轻抚摸上我的脸，对我说道：“云儿，你当真这么恨我？”
“恨得不惜以身作饵，也要杀了我？”
苏战的手，慢慢地到了我的脖颈处，轻轻地握了上去，只要一用力，似乎就能将我掐死。
我依旧无所谓地笑了笑，笑着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若你不去查，或许我们能一同生死，而后，你幸福地闭上眼。”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收了脸上的笑意，冷漠地看着他，问道：“若你觉得，即使受到了伤害，也可以被弥补得到原谅，那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云儿，我从未伤害过你！”苏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觉得天地都抛弃了他。
他颓然地收了手，仿佛他说的那般，从来不愿伤害我。
“你还记得，你失忆的时候，住的那间客栈吗？”
我问他。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慌。
他终于记起来了，我是如何回到他身边的，而在那一日，他亲手撕破了他的伪装，让我见识到了他的恐怖。
失忆之后的他，好歹也算是一个正常人，恢复记忆的他，却能亲手打碎那些曾经救过他的恩人，只是为了逼我就范。
“他们……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我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笑着说道：“既然无过错，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桃夏没了舌头，不能说话了，也不能做饭了，她说过，她要做最厉害的厨子。你的一句以儆效尤，断送了她这辈子的梦想，你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活着？”
“你……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要害我？”苏战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是对桃夏有愧，可我已经给她补偿了，凭什么还来责怪我？”
我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费口舌。
有些事情，并非说出来就能让人理解的。
哪怕我说再多遍，我想要自由自在，苏战都听不懂，他只听懂他愿意做的事。
比如，用武力来恐吓我喜欢他，而非用真心换真心。
“苏战，我们还是一起死吧。”我笑着说道：“我说过，我的那些药膳正常人吃不了，吃了会有问题的。”
“药膳与雄黄酒相克，毒入五脏，药石无医。”
我轻笑着说道：“所以，你会一点点衰弱下去，英年早逝。”
如今，苏青青怀孕已经快六个月了，无论如何，她都会有一个孩子傍身。
或许，苏战可以看到那个他名义下的孩子出生，只要他不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但这种毒很奇特，若是不瞎捣鼓，或许能够以虚弱之资痛苦地活着，端看他如何选。
“陛下，既然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了，不如陛下放我离开吧。”我说得很诚恳：“若是你能放弃这权势地位，我们也可以假死出逃，做对逍遥快活的夫妻不好吗？”
“那你能不恨我吗？”苏战抬眸，里面都是痛苦和煎熬，还有一丝丝的希冀。
我觉得好笑，难道非要把我父母的死再拿出来说一遍，他才能明白，我们中间隔着的是尸山血海。
我没有办法替死去的人原谅这个人。
我对他的原谅，是对死去的人的亵渎。
除非他能让白骨生肉，死人复活，否则，我们之间不会有情爱。
见我许久不回答，苏战眼中的希冀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压和野心。
他道：“想让朕死，就凭你和苏青青，还做不到。”
“云儿，你这辈子，休想逃开。”
他站起身，看着我说道：“宫中太医无能，民间自有高人在。”
我笑了笑：“那祝陛下好运。”
随后，他吩咐众人，移驾到了宫外别苑养病，将朝中政事全部都甩给了苏青青及她联络的一众朝臣。
我被迫跟着苏战去了别苑。
临走前，苏战给了我和苏青青话别的时间。
他站在皇帝车架之上，俯视着我和苏青青。
苏青青也傲然地抬着头，说道：“你真是蠢，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笑得很勉强，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没有用。”
苏青青抬手，似乎是想要给我一巴掌，但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最后，她扶了扶自己的鬓角，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