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贵族
曹给非2024-07-29 22:316,953

   作为七扇门的都统,巴图向脱脱禀报近来七扇门的进度,吉雅端起茶壶,想往杯子里倒水,却发现是干的。

   脱脱见了,轻轻拍了下手,一个小丫鬟进来了,吉雅扫眼望去,正是周兰汀,她穿着崭新的婢女服,材料是上等的丝绸,外面还裹着带绒毛的厚马甲,衣裳、马甲还有鞋子都很合身,显见是专门为周兰汀做的。吉雅还注意到,没几个月时间,周兰汀小脸上有了肉,比以前好看多了,而且似乎长得略高了些。

   周兰汀进来便低眉顺眼的站着,脱脱轻声道:“去拿热茶水进来,他们暖暖喉咙。”周兰汀欠欠身出去了,未久,她托着盘子进来,盘子里是一壶热茶,周兰汀小手直抖,吉雅连接了过来。

   喔唷,真还挺重!吉雅接过后发现这盘子里装的茶壶确实很重,无怪乎周兰汀的手要抖了,她细眼一看,这茶壶居然是用黄铜铸造的,而且内胎很厚,在任何朝代,黄铜都是值钱的,何况这茶壶上还镶嵌着一些奇石,雕刻和装饰非常精美。吉雅不禁问道:“阿哈,这是谁送您的?”脱脱回道:“一个小官,这玩意儿够他半年俸禄吧。”

   吉雅轻轻一笑,没有多问是谁,脱脱是皇帝和伯颜身边的红人,多少人送厚礼想巴结他,无非是想通过脱脱得以升官发财。吉雅提起茶壶,往三个杯子里倒上茶水,巴图正喉咙干渴,拿起杯子就要喝,吉雅嘴里叫着“烫”,可已经晚了,水是九成开,非常烫,巴图手一滑,杯子掉在桌上,茶水撒出,桌上的几幅字被打湿,墨水都乌了。

   吴直方和贾鲁的书法不错,这一下午的心血,就被这杯茶给毁了,脱脱嘴上的肉微微一扯,他马上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装作无所谓,可巴图早察觉到了,连跪下请罪。脱脱朗朗笑道:“巴图,起来,我是爱这两幅字,可勇士更难得啊。吴先生和贾教授就在大都,我要字,以后找他们再写便是了。无伤大雅,你继续说。”

   巴图坐回到了椅子上,还有些惴惴不安状,那样子很是滑稽,却听到旁边噗嗤一声笑,周兰汀连捂住嘴巴,还装作平静,可她这样子岂能瞒过在场的三双眼睛,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若不是周兰汀这么一笑,他们都忘了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在,而巴图呈报的是极为机密的七扇门的大事,一旦泄密,不知会有多少人家被灭门。

   巴图异常紧张的盯着周兰汀,手还按在了腰间,吉雅知道脱脱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尽管不明具体原因,连伸出手按住巴图的肩膀。果然脱脱说道:“不用紧张,她绝不会泄露的,她是孤儿,离开这里,马上就会饿死。”随后,脱脱叫周兰汀先出去,周兰汀嗯嗯着,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巴图呈报之后,脱脱大体知道了七扇门的进度情况,现在七扇门里已经有接近五十名成员了,全是各族各地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含水分的。脱脱问到七扇门有什么精英人才,巴图报出了哈喇耳,这是一个西域番僧,相貌一般,举止粗俗,可有一身绝世神功,以后定会起大用。轮到吉雅,她刚报出赵贵方的名字,正欲对赵贵方来个简介,忽然传来一阵鸟叫声。

   这大冬天的大都城,那是雪落鸟飞绝,这屋里怎么会有鸟叫声?

   脱脱面容整肃,连忙起身,向右而去,他将第二排的书架上有个木制的鸟和鸟笼的模型,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头不停的啄着,如一只活鸟在啄食一般,鸟叫声也是从这里发出的。

   巴图和吉雅相视一笑,两人明白,这是宫里要召见脱脱,不能有丝毫延迟,两人行礼后便快步出去,脱脱也未相送。

   脱脱扭开机关,随着隆隆声响起,书房的西北一侧,石板移开,出现个洞口,从里面走出一人,是捧着大元符节的世杰班,这显是顺帝相召了。

   巴图和吉雅出了脱脱府,在一个路口,两人分别,吉雅要回七扇门,巴图因答应了欧里奇和月阔察儿,要一起喝酒,便得等几日再回去,吉雅叮嘱他,一定不能贪杯,就怕酒会吐真言,那就太可怕了,巴图拍拍胸口,笑道,是酒重要,还是头重要,我分得清。

   和巴图共事这几个月,吉雅也了解这个人了,粗中有细,大智若愚,比那些看似机灵的更靠得住,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名义上,巴图的她的上司,哪有下属吩咐上司的?吉雅上了马,策马向西而去。

   经过一条街时,吉雅见到有三个穿着六扇门公服的人,他们顶着雪花,都是搓着手,哈着气,显是很冷。这三人正是柳玉书、李小三、杜康,如今柳玉书也穿着普通捕快的公服,受赵贵方逃出地牢的连累,他的副统制被撤了。其实这还是公门内体恤柳玉书,赵贵方出逃,柳玉书等人事前几次去探望,每次去带着篮子,赵贵方挖地道走的工具,肯定是柳玉书提供的,虽没人亲眼看见,可事实无法改变,刑部司狱司大为光火,要严办此事,可六扇门也归刑部管,都是兄弟部门,刑部的一个侍郎亲自出面调停此事,叫双方都各让一步,于是柳玉书被撤去副统制,降为普通捕快,赵贵方出逃一事,双方都要严格保密,不得外泄,这事也就了了。

   一阵冷风吹来,李小三冷得直哆嗦,声音发抖道:“当差的都是上辈子做了孽,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巡逻,好冷啊,真想把你喝了。”李小三用力捶了捶杜康,杜康不解道:“天冷,你喝我,捶我做什么?”李小三呵呵笑道:“谁叫你取这名儿,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歪着嘴,啐道:“莫名其妙。”

   两人正在插诨打科时,柳玉书一声不吭,他歪着扬着,望向一处,李小三和杜康觉得好奇,也顺着望去,李小三微微皱眉,这女的怎么如此眼熟?杜康没见过吉雅,见柳玉书和李小三看着吉雅,好似认识一样,杜康心道,这女的一看就是蒙古贵族女子,他们认识这女子?不会吧!

   吉雅骑在马上,柳玉书站在街边,两人隔着十来米,就这么静静的上下对望着,柳玉书马上想起吉雅是谁,而吉雅也记起了曾在大秦王府后门见到过柳玉书,听赵贵方所过,柳玉书是他的师父。两人就静静的注视着对方,仍没说话,他们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应,而这个引子就是赵贵方,做了近三十年捕快的柳玉书,有着常人没有的觉察与感知,虽然他心里说不清为什么,但他从这个蒙古年轻贵族女子身上仿佛看到了赵贵方的影子,这意味着,赵贵方逃出去了,徒弟还活着。柳玉书忽然笑了,吉雅微微点头,手中一拉,马蹄踏动,她扭过头,策马而去。

   吉雅的一人一马已经走远了,柳玉书还望着那边,李小三和杜康从未见他如此过,两人都轻轻推着他,问他是怎么了?过了许久,柳玉书才回过神来,说自己没事,回衙门吧,还要交差呢。

   常言道要么不遇,遇事总成双,今天,柳玉书破天荒的遇到两个蒙古贵族。

   夜里,柳玉书回到他的住所,城西的一处小宅院,大都是东贵西贱,柳玉书虽是公门中人,但朝廷序列中,仍是低贱的,只配住城西这边。

   回来前,柳玉书已和李小三、杜康吃了晚饭,还喝了点酒。开门进屋后,柳玉书烤了一会儿火,打着哈欠,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戌时了,该歇息了,明儿还有差事。

   留那点小炭火继续烧着,散发点热气,柳玉书刚准备脱去衣服睡觉,忽而一股寒气袭来,柳玉书双眉紧锁,他记得很清楚,门窗都关好了,这屋子虽不华美,但很新,没有破洞,有没有透入风,这寒气是哪里来的?

   微弱的炭火下,一道影子映在墙上。柳玉书顿时大惊,将放在床边的佩刀拿起,双手紧握,对着外面。从阴影中一个人走了出来,身材不高,长着鹰钩鼻和三角眼,外面套着一件皮衣,头上戴着一顶皮绒毡帽,正是伯颜的护卫队长赤那。柳玉书挺着手里的佩刀,叫道,你,你是谁?赤那嘿嘿冷笑,没有说话,柳玉书仔细打量面前这人,虽然外面裹着那辨身份的厚衣服,可他腰间挂着玉牌,脚上穿着长筒官靴,还有金丝纹绣,这分明是只有贵族才能穿戴的。不错,赤那是侍卫,可也是出身贵族,而且级别还不低。

   柳玉书仍手持着刀,可语气软了下来,问道:“这位大人,不,不知光临寒舍,有,有何见教?”赤那咧嘴一笑,问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大人的?”柳玉书左手腾出,指了指赤那的玉牌和官靴。赤那呵呵笑道:“不愧是老捕快,有几分眼力,可惜了,你是汉人,而且老了,若你是蒙古人,再年轻过一二十岁,我可抬举抬举你。哎,可惜了。”柳玉书又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到寒舍,要做,做什么?您也说了,小的老了,经不住吓。”

   赤那坐在了柳玉书刚才烤火的椅子上,仰着头望着柳玉书,虽然柳玉书在上,好似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可与赤那的双眼直视时,柳玉书竟不寒而栗起来,右手一抖,佩刀掉住地上,赤那的眼睛本是正常的黑色,可方才在柳玉书看来,竟是淡绿色的,还发着幽幽的光,正如草原上盯着猎物的狼眼一般。

   赤那淡淡问道:“不要怕,我来这里,只问一件事,赵贵方在哪里?”

   

  31、后院

   听了赤那这么问,柳玉书一头雾水,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反问道:“请问大人您是哪位?”赤那颇为不悦道:“问你话说就是了,啰嗦什么?”柳玉书抱拳行礼,从容道:“是,大人问话,小的就该打,可是赵贵方只是小人的弃徒,朝廷的钦犯,小的早与他再无瓜葛了。”

   赤那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右手,轻轻的扇了扇炭火。

   柳玉书愣了愣,鼓足勇气问道:“大人笑什么?”赤那收敛了大笑,盯着柳玉书,那双狼一般的双眼瞅得柳玉书感到发毛,赤那问道:“听说赵贵方从地牢逃出去了。”柳玉书愣了下,回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的在下不清楚。”赤那哂笑道:“你不清楚?他逃出去前,你几次三番去探望,每次都带着东西,没有尔等的协助,赵贵方插翅也难飞!”

   被赤那指出协助赵贵方逃狱,柳玉书心头一惊,他做出佯怒状,一下站了起来,朝赤那抱拳道:“这位大人,在下虽然只是微末小卒,不敢顶撞大人,可我们汉人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大人说在下协助弟子逃狱,这可是大罪,在下不敢承受,大人若有真凭实据,可向有司举报,就是马上将在下抓了,小的绝不抵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要让在下自认没有犯的大嘴,在下实难从命。”

   见柳玉书被激怒了,赤那淡淡一笑,也起了身,说道:“柳统带不要动怒,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何必?”柳玉书冷哼道:“在下以前只是副的,现连副的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寻常捕快。”赤那摇头道:“足下何必自谦?六扇门大半捕快都出自足下训导,这京城内外的安危就系于足下之手。”听了如此“抬举”,柳玉书可不敢居功,干笑道:“在下命贱位卑,大人如此抬举,在下可不敢当。大人,你我皆是练武之人,当行事爽快,大人要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在下知无不言。”

   赤那瞅着柳玉书的脸上看了几眼,笑道:“好,快人快语好,那我就问你,赵贵方去了哪里?”柳玉书当即抱拳,回道:“在下真的不知他去了哪里,可能死在外边了。”

   赤那没有再问了,他只是半眯着眼,盯着柳玉书的脸,柳玉书是老公门中人了,他何以不知,赤那是在他脸上观察表情,看有无说谎,以往在外执勤时,柳玉书和捕快们也常这样审视嫌犯。此时的柳玉书一点也不慌,表现得坦坦荡荡,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赵贵方去了哪里,自赵贵方逃出地牢后,再也没来找过他,也没找过六扇门任何一个弟兄。

   从柳玉书脸上和神情看不出任何东西,赤那也不再停留,简单的拱拱手,转身就出去了,赤那走得很快,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下的雪花中,柳玉书望着外面,只见那雪花在随风狂舞,风声呼啸,好似无数人在呐喊,柳玉书对天问道,贵方,你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

   赵贵方当然活着,不过他好几次同死亡擦肩而过。

   自邱长清提出的死亡训练法通过后,很快,七扇门的门人们就在地狱中爬行。新练习场内,骑术区是相对最“安全”的区域,可仍有骑术不精的人被从马上摔下,跌断了腿;站桩区内,下边尖利的石子穿着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背上顶着不知多少石子,地上全是血,痛苦的呻吟着,想来也活不长了;爬绳区内更是惨不忍睹,爬绳下一排排削尖的竹子上,插住数具尸体;刀片区成了尸片区,到处散落着人的手脚,以及被劈成几段的尸体;发镖区、悬挂区、烈火区、深水区比前几个区域更为艰难,伤亡严重,几下就成了尸家重地,若是在外人看来,那简直是真正的十八层地狱。

   一轮训练之后,七扇门内伤亡过半,吉雅和凌丹都是于心不忍,忧心忡忡,邱长清、巴图、李常宁等人却是大为欣喜,虽然有着重大伤亡,可这留下的一半人,经历了严苛残酷的生死考验,能留下的必是精锐之士,日后若遇重任,可堪大用。

   随后的某日,邱长清叫赵贵方去他住所小聚,赵贵方本不想去的,可不好直接推脱,邱长清是这七扇门的二把手,气势正盛,随便一句话就能定自己生死,面子是要给的,赵贵方只得去了。

   作为统领之一的邱长清住在东边,那里是七扇门中高级人员才能居住的区域,和普通的门人的一间独屋不同,邱长清的住所前有厅,中有室,后面还有小院,可谓是有天有地,右前右后,等级是无处不在的。

   赵贵方去了小院,罗恒和朱海龙已经在那里了,两人见赵贵方来了,连抱拳行礼。赵贵方四处环顾,这小院地方不大,但颇为精致,最后面靠着一座小山,山壁处有小石窟,好似石窟里有塑像,外面还有香火,不知邱长清供奉的是何方神灵?小石窟前是一方小池子,里面有黄的红的鱼儿在游,围着小池,有盆栽,有奇石,有花草,若是在春夏两季,小池周围是鸟雀不断,蜻蜓点水,可是在这隆冬时节,万物肃杀,除了水里的游着的鱼儿,不见飞虫鸟雀。

   “协统大人就是不同凡响,你们看,到处都结了冰,就协统大人的池子还有水,鱼儿还在游。”

   朱海东这么一说,赵贵方和罗恒也是面面相觑,感到很是好奇,对啊,到处都结了冰,缘何这里的池子仍有流水?

   很是惊奇的三人,从后院的小高台下去,到了小池子边,用手去摸池子里,竟感到这池子里的水一点都不冰人,竟有点微微的暖意。

   朱海龙问道,这水是热的,为何会是热的?罗恒托着腮,暗自思索着,这时赵贵方说道:“应是地热或温泉,所以水是热的。”之前身为捕快的赵贵方曾去很多地方执勤过,这大都西边的香山中就有温泉,他想应该是一样的,故而如此推论。

   “正如赵贤弟所言。”

   一人朗笑着走了进来,正是此间的主人邱长清,赵贵方等三人听到声音,连回过头,转过身,弯腰行礼,邱长清右手一拂,轻笑道:“此间就我们几人,无须多礼,上来吧,马上开席。”

   赵贵方等三人离开小池上去时,几个聋哑仆人端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在了中间的桌上,邱长清邀请三人入席,正好四人,分东西南北坐下。

   一个仆人挖开地下,掏出一个陶罐。

   打开陶罐,顿时浓郁的酒香四溢,给赵贵方等三人倒酒时,邱长清说出了请三人来喝酒的原因。这七扇门中,以色目人最多,实际主控又是一帮蒙古人,这门中的汉人就四个,现在喝酒的四个,汉人人数少,又无权势,夹在色目人和蒙古人之间,处境非常艰难。此次死亡训练,因方式太过新颖而严苛,伤亡惨重,竟至过半,可仅有的三个汉人门徒却是大放异彩,此次死训中,罗恒和朱海龙都受了伤,不过都无关性命,调理后已经痊愈,更奇的是,赵贵方一点伤都没有,轻轻巧巧的过了所有的关卡。邱长清自己也是汉人,同族为自己长脸,争气,邱长清也很高兴,所以特意设宴招待。

   邱长清话音刚落,朱海龙就趁机拍起马屁来,说此次能全身而退,都靠协统大人的关照,如此等等,说完话,还举杯去敬邱长清。谁知邱长清却没有端起杯子,瞟了朱海龙一眼,冷冷道:“这是七扇门,可不是外面,吹嘘拍马是没用的,想出头,拿真本事出来吧。你们这次能活着完成所有训练,是你们自己的真本事,邱某人可不敢居功。”

   这朱海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赵贵方和罗恒都是相视窃笑,见气氛变得很尴尬,邱长清举起了酒杯,其余三人连也举起杯,碰杯后一饮而尽,随着几杯酒下肚,席间有了活气,方才的尴尬之气被完全蒸发。

   一桌全是好菜,赵贵方也不客气,夹着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邱长清笑着说,赵贤弟,别只顾着吃,这酒不错,窖藏了好几年,可以喝几杯。说着话,邱长清却瞅着一旁,罗恒和朱海龙会意,两人频频向赵贵方举杯劝酒。

   酒至半酣时,一阵风吹来,天上飘起了雪花,四人喝了不少酒,全身都似在燃烧,所以尽管在下雪,四人一点都不感到冷,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逸兴来。

   邱长清左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在后院踱着步,思忖片刻后,右手指着飘忽的雪花,咏读起一首古诗来。

   只见纵横落,宁知远近来。飘飖还自弄,历乱竟谁催。座暖销那怪,池清失可猜。坳中初盖底,垤处遂成堆。慢有先居后,轻多去却回。度前铺瓦陇,发本积墙隈。穿细时双透,乘危忽半摧。舞深逢坎井,集早值层台。砧练终宜捣,阶纨未暇裁。城寒装睥睨,树冻裹莓苔。片片匀如剪,纷纷碎若挼。定非燖鹄鹭,真是屑琼瑰。纬繣观朝萼,冥茫瞩晚埃。当窗恒凛凛,出户即皑皑。压野荣芝菌,倾都委货财。娥嬉华荡漾,胥怒浪崔嵬。碛迥疑浮地,云平想辗雷。随车翻缟带,逐马散银杯。万屋漫汗合,千株照曜开。松篁遭挫抑,粪壤获饶培。隔绝门庭遽,挤排陛级才。岂堪裨岳镇,强欲效盐梅。隐匿瑕疵尽,包罗委琐该。误鸡宵呃喔,惊雀暗裴回。浩浩过三暮,悠悠匝九垓。鲸鲵陆死骨,玉石火炎灰。厚虑填溟壑,高愁斗魁。日轮埋欲侧,坤轴压将颓。岸类长蛇搅,陵犹巨象豗。水官夸杰黠,木气怯胚胎。著地无由卷,连天不易推。龙鱼冷蛰苦,虎豹饿号哀。巧借奢华便,专绳困约灾。威贪陵布被,光肯离金罍。赏玩捐他事,歌谣放我才。狂教诗硉矹,兴与酒陪鳃。惟子能谙耳,诸人得语哉。助留风作党,劝坐火为媒。雕刻文刀利,搜求智网恢。莫烦相属和,传示及提孩。

   这首诗名《咏雪赠张籍》,乃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所作,张籍与韩愈是同时期的著名诗人,韩愈这首诗或许就是两人喝酒聊天时的唱合之作。

   长诗咏读是很难的,邱长清却是一字未错,在座的罗恒曾读过书,还中过秀才,他想继续考举人和进士,借功名入朝为官,遇到朝廷将科举停了,罗恒是胸有点墨的,听邱长清咏这首长诗竟丝毫未曾,不由惊叹邱长清的文才。赵贵方初通文墨,会写字会识文,可诗词歌赋很是粗浅,邱长清咏的这首长诗,他都听没听过。罗恒沉吟未语,赵贵方不敢评论,大字不识几个的朱海龙马屁瘾又来了,他根本不知此诗是何意,为何人所作,马上大赞邱长清文才过人,佩服佩服。

  

继续阅读:31、后院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风雷七扇门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