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客气地请走了于自胜，柳丽站在车库南北走向的走廊里犹豫了一瞬，直接从正对着的门廊进入了主屋的客厅。
扔掉手包，她直奔酒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再折回沙发的时候，柳丽脚下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她泄愤般地甩掉高跟鞋，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拨通了私人法律顾问的电话。
“三天后，我要开发布会，你安排一下。”柳丽窝在沙发里，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慢慢轻抚，漫不经心地感受羊绒的柔软触感。
眼下的情况是有些棘手，但还远没有到能让她心急火撩的地步。
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比她着急：“如果是视频那件事的话，柳小姐，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发声。舆论这东西，宜冷处理，切忌火上浇油。风头过了就过了，等有了新的热点，谁还记得……”
柳丽不耐烦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但对方依旧滔滔不绝。
这些律师，平时钱没少收，等要做事的时候推三阻四。
她付钱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车轱辘话的：“徐天律师。”
陡然被叫了全名，对方意识到了柳丽的不满，立刻噤声听她说话。
“徐律师，我记得我们的合同年底就到期了。”柳丽温言细语，继续笑着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明年是不是应该多付给你一点。”
“开发布会也不是不行，但是柳小姐，我这边建议你一定要先做好预案，事先想好到时候怎么应对那些记者的刁钻发问。”徐天不买账，画大饼谁不会呢。
“那是你的事。”柳丽的手指用力捻了一下沙发面料，这些律师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对方像她预想中的一样推脱说：“柳小姐，当年的事，我实在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怕到时候发布会我说不清楚，反倒坏了事。”
柳丽不接他的话，只问：“徐律师，之前我付你多少一年？”
“一百万。”
柳丽稍稍坐直身，手指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两百万。从明年开始。先预付一年，已经转到你的账上。”
“谢谢柳小姐。”徐天确认了到账，变得果断起来，“发布会的事，我现在就去安排。柳小姐，您放心 ，我会提前做好所有预案给您过目。发布会那天您只要人到场就行了，您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一切都由我代表您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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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柳丽 新闻发布会”的话题已经被顶到了微博热搜榜第十五位。
柳丽对徐天的办事效率很满意。
她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在艳丽的红色真丝睡裙外面套了一件长及足踝的白色羊绒开衫，斜倚在露台上的贵妃椅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刷着平板电脑。
有关她三天后要开新闻发布会的话题，热度还在不断提升。只可惜评论被发布者自作聪明地关闭了，她看得索然无味。
“干嘛把评论关掉呀。”她给徐天发微信，用的是问句。
对方却立刻能心领神会，两分钟后就回过来一句：“已经叫人打开评论功能了。”
这样才有意思嘛。十分钟不到，评论数已经飙升到一万多，柳丽一口饮尽酒杯里剩下的酒，兴奋的血液在“滋滋”地叫嚣着，她迫不及待的点开评论，慢慢从下往上划，逐条翻看。
多数是骂她的。说她心如蛇蝎杀夫害女，独霸财产，故事编得极具想象力。
也有一部分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你们这完全是受害者有罪论啊，被家暴者=杀人凶手？柳丽要真是被家暴后奋起反杀渣男，那她就是我们女人的楷模啊！”
“渣男明明是抑郁症自杀的，当年警方都证实了不是吗？“
“家暴渣男就该死！”
也有提出质疑的。
“你们都没抓住重点啊！重点是，那个视频怀疑柳丽还杀了自己女儿。”
这条评论下面有十几条回复，点赞排第一的是：“这不简单，把女儿从国外叫回来跟媒体打了照面，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柳丽不以为然地划过去，在下面竟然看到了帮她出谋划策的。
“我要是柳丽，发布会那天，就打扮成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哭就行了。光凭家暴视频这点，就可以踩死渣男，洗白自己了。”
小白花？
柳丽放下平板电脑，半坐起身，一只手遮住半张脸，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做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有趣、有趣。”柳丽抬起头，前一瞬楚楚可怜的表情已荡然无存，她被自己精湛的演技逗得笑出声。
进入十一月后，C城的夜晚已经凉意深重，柳丽背双手撑在露台的栏杆上，俯瞰整个清玄阁。依山而建的三进四合院，当初装修的时候依着宋磊的喜好，东抄一点苏式园林，西仿一点徽派风骨，四不像，她一点都不喜欢。
整座清玄阁，她唯一看得上的地方就是这里——足有四层高的主屋顶层的超大露台。站在这里，有一种站在高处睥睨一切的快感。以前宋磊喜欢在这里呼朋引伴、高谈阔论，现在她喜欢在这里独自喝酒、看山。
柳丽转过身，将整个背都靠在栏杆，仰头看向远处的山脊，重峦叠嶂，黑漆漆的模糊成一片，其实看不出什么，但她就喜欢那黑暗，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巨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