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在赶,张依思不再说话,她别过脸看窗外高速路上,几乎千篇一律的道路风景,开始闹不明白自己非要拉扯出这一切的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有结果……
到了天色重新落向黄昏,张太太也赶到了约好的酒店。
张依思在只有她与母亲单独呆着的时候,忽然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决堤而落。
“怎么了,宝贝?”张太太刚来,没有见过张锋,所以对她不在场所发生的事半点不知情,一看女儿对着她一阵痛苦,心疼地安慰着。
“妈妈……我都知道了……”张依思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说。
张太太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禁怔住,她竭力平静着嗓音,发出竭力平静的话音,说:“他告诉你的?”
“我猜到的……妈妈,对不起……呜呜呜呜……”张依思对母亲的歉意如潮水一样涌来,她已悲伤地不能自已。
“傻孩子,跟妈妈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妈妈的。”张太太说这话的时候,音调也发出了一丝悲切。
“妈妈,我们怎么办……我觉得我好自私,我不想没有家,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爸爸……”张依思边哭边说,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状况。
“傻姑娘,你怎么会失去自己的父母呢?你是我们生命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张太太安慰道。
“可是爸爸已经不完全属于我们了……爸爸他有别人……爸爸他……呜呜呜……”一说到这里,张依思悲从中来,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依思你听着。”张太太把女儿的脸捧起来,说:“宝贝,你听妈妈说。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是妈妈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谁的全部,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谁离开了谁,都可以生活,人唯一需要对得起的,只有自己,所以无论何时,都要坚强。你明白了吗?”
张依思哭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听了母亲说的话,却一点也没法去思考她所表述的含义,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决绝地看着她,跟她确认着她是否听进了自己的话。
张依思情难自已,虽然很痛,很难,但是终究还是点点头。
“宝贝,快别哭了,待会被人看着就不好了。”张太太替女儿抹了眼泪,说。
“嗯。”张依思点点头,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拭去了脸颊上残留的泪水,跟着妈妈离开了原本呆着的地方,走去了温泉区域。
在见着张锋之前,张太太跟张依思说:“宝贝,如果不愿意继续留在现在的公司上班,就来妈妈的公司吧。”
这一瞬间,张依思才彻底看清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多么隐忍又伟大的女性。然而接下去,她也不禁地感到后怕,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就连她以为是最后一片净土的亲人都被掠夺了伪装的外衣,一切都那么赤裸裸地摆在她的眼前,她还能相信什么,还能信仰什么?那远在西南的张涛,却又能待她忠贞到何时?一年、两年、三年……而在所有激情都退却之后,是否也会想父亲欺骗母亲一样,对自己隐瞒着一些见不得天日的秘密?一切都太可怕了,站在热气蒸腾的温泉水域,张依思却觉得一股透心的寒流自内浸出,叫她不寒而栗。
等到母女俩出去,跟张锋会和,夫妻二人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相处和谐。即便是作为女儿的张依思,一双眼已经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招摇,张锋及张太太也都仿佛视而无睹,交流谈笑,都与寻常相处绝无二样。然而,在张依思的心里,从这些熟悉的情节中,却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了。
张依思觉得大概是自己二十六岁之前的光阴,过的都太过幸运,所以老天决定要将她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收回,再顺手把残酷无比的现实,鲜血淋淋在她眼前剖肠破肚……
这一天,张依思把灵魂短暂地从世界剥离,即便是身体还呆在一双她已经认不清楚的父母身边,也仅仅只是如行尸走肉般呆在那离,直抵心灵的情感触动已经是荡然无存,她已不自觉开始怀疑起人生,这不怪她。
时间浑浑噩噩,到了平日里张依思与张涛“打情骂俏”的时间。
张涛发了几条简讯给张依思,都杳无音讯,潜意识中,他觉得张依思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令她分神不暇的事情,所以才对自己不理不睬,然而,这种状况却叫他莫名的感到不安。
怎么了?——抱着再试试看的心态,张涛用短信发出了一条消息,他打算如果这条信息还是没有回信,他就先睡,等明天再看。然而,张依思回了,她说:没怎么。
今天在忙?——张涛很高兴,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能够得到张依思回应自然开心,然而,张依思的回话却叫他忧从中来。
嗯。——张依思继续回,口气异常冷淡。
心情不好?——张涛关心。
嗯。——张依思的回答,仍旧言简意赅,并且冷冰冰。
在生我气吗?——张涛惯性发问。
没了应话,张涛静等,只是越等心里越没底,越等心里就越着急。许多年了,他没有这么紧张过一个人,即便是对沈娜也没有过此时此刻这样的紧张,大概是因为沈娜一开始给他的就是绝望吧,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同样也就无从来的紧张,然而,张依思给了他希望,撩起了他的爱恋跟热情,所以对方突然之间的冷漠,会让他如坠冰窟,昨日的热乎劲儿还应犹在身,猝然的温差,叫人难以忍受。
张涛能够断言张依思这次的心情不好绝不是空穴来风,他认为,张依思的冷漠,一定与自己也有一些牵扯,只是不知道导火索,也就无从判断问题根由,无法对症下药。然而他也怕自己词不达意,不敢去冒然询问。捅破窗户纸,把一些事情说穿了,也可能没有意义,一是于事无补,二是白寻麻烦,不如让它暂时那么单纯的存在着,或许某个机缘巧合,就自然消失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受到伤害。
不想说没有关系,时间也晚了,先好好休息吧。等明天醒来,如果你想说,我随时愿意听你说。晚安。——张涛思量再三,决定发出这条晚安信息,他想要留给张依思一些思考和喘息的时间,他希望张依思能够在一种没有过多压力的状态下去做选择,即便是最终的决定,于他而言不甚如意,他也不希望因为自身的原因,让张依思受到双面夹击的煎熬。
晚安信息发出之后,张依思仍旧没有回馈,窗外的月是下玄月,月色稀薄暗淡,朦胧不清,张涛的房间虽然对照着月光,但黑暗还是充满了其中,他就着一点点不足为道的光亮,摸出了一支烟,打火机擦出火焰的刹那,他意识到,此时他正在宾馆的客房,房间里是禁止吸烟的,所以,只好怅然,把火熄灭,将香烟放回了烟盒里,让无尽的寂寥伴他度夜。
周末两日的时光消沉而过。
等云烟终于在周一回到公司,开始上班。这一上班可了不得,她简直是有点恍如隔世,原来就在她告病在家的几天之内,安妮跟Eric迅速宣布了恋人关系,同时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证成了夫妻。紧接着妇唱夫随双宿双飞,休起了婚假。据极不官方的传言消息,安妮这次恐怕是要婚假产假一起休……
听到这个消息,云烟也着实被弄得哭笑不得,虽然安妮跟Eric的恋情她早就知情,但是安妮这个硬茬,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落在公司管理层一致推举Eric担任新部门负责人的节骨眼上,拉着对方一起放了个大假,真是不愧为她那一贯行事作风全凭个人好恶的拧脾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Eric休假,原定计划让他作为创新小组负责人担任新的拓展业务范围的计划,就不得不另寻良人,想想,安妮实在是太想不通,说冠冕一点,是不以大局为重,说小气一点,着实不会算账。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要拉着她将要托付终身的男人作伴,这损人不利己的后果,完全就是自掘坟墓。
可是公司决策层对此却显得格外的淡定,大概公司目前还没有达到那种非办成这次创新小组不可的地步。云烟最近内忧外患已经是焦头烂额,念想起这些劳心费神的麻烦,也是够够的了。干脆这一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手里的项目大都也按部就班的在进行着,难啃的那些骨头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要了命的买卖。
有句话说的对:皇上不急,太监急得转锅上瓦,除了自找没趣,根本无济于事。
说起来,没有安妮那个麻烦制造者在办公室里,工作时光过得可是相当“惬意”。云烟慢慢悠悠出席几场和平的例会,“随心所欲”分派几个工作任务,回几封邮件,中途再吃一顿饭,一天就进入了尾声。
下班时间到,云烟收拾好皮包,等着予林开车抵达来接她一起回家。
百无聊赖,突然看见手机上亮起了张依思的通话请求。
“喂,依思。”云烟接通。
“表嫂,您今天有时间吗?”张依思说话的嗓音听上去很不对劲。
云烟心下一惊,平日里时时都乐呵呵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状态,于是问:“怎么了?”
“我想跟您一起吃个饭,就我们俩单独一起,可以么?”张依思请求,语气细细微微。
“呃……好的呀……你现在在哪儿呢?”云烟听张依思情况不妙,不忍拒绝。
“我刚刚出公司,嫂子,您公司在哪儿呀?我去找您。”张依思说。
“你别来了,这样吧,你找一个餐厅,把地址发给我,我们到那儿会合。”云烟建议。
“嗯,好,那我找一家离嫂子家近的餐厅。”张依思同意。
“不用啦,你就在市中心范围内随便找吧,这两天我住在娘家,都挺方便。”云烟说。
“嗯,好。”
达成共识,两人结束通话,各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