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娜听完,再次沉默,看着宇文阳希冀的眼神,她很想说一些话,可又觉得自己说出来会不合时宜,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转换话题,说:“宇文,我想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换我说说我想讲的吧。你可以给程瑛安排一份工作么?”
“呵呵。”宇文阳不意外,只笑了两声,说:“你打算去找他么?”
“不是,我想陪我爸爸去国外治病,其他的,我暂时不想考虑。不过我保证,在我走之前,会把项目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沈娜低沉回答。
“项目没有关系。”宇文阳摆摆手,问:“我更关心,你打算带沈总去哪儿治疗,我在国外也有一些资源,可以安排……”
“谢谢你的所有帮助,不过我想就到程瑛为止吧。”沈娜打断。
“好。”对于沈娜的拒绝,宇文阳感到无能为力,然而只能到这里,他看的明白,更多已强求不来。
沈娜已经忘记最后是怎么跟宇文阳话别,各走各路了。估计这次分别以后,她跟宇文阳之间牵扯不清的感情纠葛,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至少宇文阳能暂时退出她的生活一段时间。她想,总有一天尘埃落定,该再来的还会再来,只是那时,能把他们重新牵扯到一起的原因,绝对与爱情无关。
这样的决定,让沈娜看上去有些忘恩负义,然而这种纠缠不清的恩惠,如若不够绝决,只会后患无穷,这样的苦头她已经品尝得足够深刻。所以,放掉该放下的,至于欠下的人情债,就顺其自然,等到有一天该还了,自然就还了。
沈娜孤零零地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心思重极了,她觉得这一刻就像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令她呼吸不畅,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又乱又懵,关于父亲的病情,关于工作的托付,关于感情的决定,许多事件轮番碰撞,把脑子轰作一团乱麻,没有头绪,也根本找不到平衡的顶点。
沈娜想,也许她就是一个不受上天眷顾的人,每次幸福就在咫尺,却终究失之交臂。不过事到这地步,也怨不得天,尤不得人,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所致。
想着这些痛心的事情,沈娜的眼眶微微开始发潮,她只能尽量忍住不让水份凝结成泪水。
“叮!”在踏入办公室大门的刹那,沈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来自于云朗的一条信息,他说:昨天我不是故意要伤你心,对不起。
读完消息,沈娜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又出了门,到走廊尽头,拨通了云朗的号码。
“娜娜……”听筒里传来云朗欣喜万分的嗓音,只是才刚刚叫出沈娜的名字,就被沈娜的话音截断:“云朗,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和我妈一起,带我爸去国外治病。”
听到沈娜的话,云朗在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才缓过劲儿来,问:“你打算去多久?计划去哪儿?”
“我暂时还没想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不想放弃我爸。”沈娜嗓音沙哑。
“嗯……”云朗同意,然而他的语气却是无助的。
“走之前,我想你帮我做一些事。”沈娜停顿,说:“宇文阳的那个项目,我估计是等不到做完了,我不放心交给石正,你身边有靠得住的团队能接手吗?所有项目收入我全数让渡,如果有额外的费用,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也可以补贴。”
听完,云朗沉默,片刻才回答:“团队有一个现成的。其实昨天就想告诉你,我有一个同事昨天正式提出辞职,想出来单干,他跟我说过想要给你做技术承接的想法。我们是一个项目上的,他能力很强,另外他告诉我,他也有一支自己的技术团队,具体的人手数我不太清楚,不过承接宇文阳的项目应该不成问题。”
“是么?那太好了。”沈娜迅速同意,这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这些日子里听到的最好的事,她说:“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你跟他说我的号码。”
“我待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我也会跟他说一下情况。”云朗话音消沉,说。
“嗯。”沈娜同意,两个人默契地同时静音。
又过了一会,沈娜又说:“那个,我想起来,前天我学长给我介绍了一个项目机会,也一起交给对方吧,你也跟他说一下,我到时把手头的需求文档,连同宇文阳的项目进度一并发他。”
“行……”云朗答应,迟疑了片刻,说:“其实,我爸,也确诊出脑癌早期……”
沈娜震惊,她几乎失声,问:“什么时候……”
“今早刚得的消息……本来想要不要告诉你,不过现在,我想还是不瞒你了。”云朗呼吸沉重,问:“娜娜,其实我最想问你的问题是……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沈娜难受。
“我懂了……”云朗忍痛,虽然最不想到这地步,但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束手无策的他只能无奈地嘱托:“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伯父伯母……”
“你也保重……”沈娜也很痛心,可是没有办法。
“那就这样……拜拜……”云朗说。
“拜拜……”沈娜回应,按下挂机,她已泪如雨下。
这一天,云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同一天听到了关于家人最坏的消息,同一天与挚爱的人分道扬镳,同一天体会到爱不及时抱憾终身。
通话被沈娜挂断的一刹,云朗本来是想补充一句:“我等你”,可是沈娜已经听不见。
人生有太多遗憾,也有太多遗憾的理由。当某一个一不小心的错判发生,就可能引起本不情愿的后果。
然而也是同一天。
张涛却迎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在西南边项目进入最困难的阶段时。他向总部申请调派的项目人员全数到齐,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一行人步入了客户的竞标会场。
在几番几近苛刻的问答之后,张氏集团一路过关斩将,在所有客观因素都极其不利的情况下,竟然绝地反弹,成为了招标项目的中标供应商。
“张先生,我们之所以选择张氏集团,是因为在这次竞标会议中,您让我们看到了您身后的团队确实都是有能力承接我们项目的人,希望在正式的合作,贵司不会令我们失望。”在招标商进行总结陈词的时候,负责竞标主持的客户高层对张涛说。
“一定不负众望。”张涛点头,郑重承诺。
离开竞标场所,张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尘埃落定,他迅速把中标的好消息汇报公司,同时委托这次参与竞标答辩的同事一定要对项目予以重视,负责到底。
这时已是午阳悬空,该吃午饭的时候。
一行人找到一家餐馆,张涛打算请大家吃顿好的,简单庆祝一下,顺便沟通细节。正在点菜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张涛接起。
“张涛,我,沈娜。”电话里传来沈娜的声音。
“嘿,沈娜,我还说晚些给你去电话呢,你稍等一下啊,这里有点吵,我出去接。”张涛说着与同事示意暂时离开,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到餐厅门外,张涛继续与沈娜的通话,说:“这会安静了,你说,是不是已经评估好需求了?对方需求很简单吧。”
“需求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今天给你电话也是想说这件事,你的那个老客户是在南边吗?”沈娜问。
“他公司在北边。”张涛回答。
“那……他介意开发团队在异地吗?”沈娜又问。
“当然不介意了,他也不会直接对技术啊。我联系你不光是因为咱们交情好,最大的因素还是你跟他同城,他对接你我才放心啊。除非你想告诉我说,你不管了。”张涛说。
“嗯。我确实管不了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确认。”沈娜确认。
“怎么了?”张涛终于听出不对,问。
“我过段时间会出国一趟,大概会呆很久,所以,我把你之前的那个需求转给了另一个团队,对方技术实力很强,项目经验也非常丰富,做这个项目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人员都在南方,所以不知道你的老客户介不介意,要是不介意,我就把需求正式交接给他们,后续再让他们的负责人与对方沟通一次,如果满意,那后续的签约、实施都跟他们。”沈娜说。
“发生什么了?”张涛心里咯噔一下,沈娜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很少变卦,这次突然前后态度不一地急着把机会往外推,太不想她的风格,不由叫人心生忧虑。
“一些私人原因,你帮我跟客户沟通沟通吧,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不过可能就得你麻烦点儿,再找别家。”沈娜搪塞。
“沈同学,咱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在我面前就别再装坚强了好吗?”张涛太了解沈娜,只要沈娜避而不答,就一定代表着在她身上发生了极其不好的事。
“真的没什么,就是需要处理一些事,会占用我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沈娜开脱。
“什么事?”张涛不容商议,追问。
“家里的事。”沈娜不知所措。
“沈娜,你知道你最讨厌的性格是什么吗?硬撑,遇到什么事都自己硬撑,即便你自己搞不定。不过我也不再刨根问底了,客户那边我回去沟通。不过我也希望如果是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让我能出一份力帮你,虽然咱们之间已经定位成朋友,但我们之间肯定比一般朋友感情要深厚,你可以不用那么顾忌。”张涛说。
“谢谢你,张涛。我心领了,我真的可以自己处理。”沈娜固执。
“好吧。不逞强就不是你了,你自己保重。”张涛无奈。
“嗯。”沈娜答应。
“对了,那你那个小男友怎么办?他跟你去吗?”张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