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磊看着云烟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了忧愁,他深深叹了口气,默默转起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朝自己该去的方向缓缓驶去。
夜色变得心事重重,路灯昏黄的亮光映照出一条向两方不断延伸的街道,冉冉氤氲。
沈娜的工作室终于解散了,完成相应手续的流程办理,沈娜决定先与云朗予林一同返回总公司,待商洽好工作室员工转职回调的相关事宜后,再另行通知他们上岗报道。
三张返还总公司城市的机票,会合的却只有两个人。
予林和沈娜都在刻意躲避彼此间的直接接触,登机后他们分隔在云朗两侧的位置上,心事重重。
飞机轰隆起降,另一片天空随之而来。
走出机舱的那一刻,天上忽然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沈娜裹了裹衣裳,夏日的炎热仿佛还在昨天,转眼却已经是满目荒凉,时间,多快呵!
总公司里,总经理对于转职员工的待遇问题回答十分含糊,面对沈娜的全员回调报告,他只是不断敷衍地回应说:“待遇问题,等人都来了再说吧。”
“我必须要保证我手下人员的权益,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沈娜态度坚决,可她心中却非常清楚,这并不是任她随口说说就能算数的事。
突然的降温让整个城市显得单薄地有些弱不禁风,雪幕苍白地耷拉在建筑与地面上,软弱无力。
已经持续了好久,傅磊一直擅自插手着云烟下班回家的过程。
“没想到,今年的雪下得这么迟,12月了才见第一场。”车内,傅磊伏在方向盘上望着车外纷飞的雪花,他回过头来满眼温柔地望着云烟说:“以后你可得多穿点,降温了,可别再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这时,云烟也探头望了望车外翩然而落的雪,说:“这边很少下雪,只是近几年天寒,才会下上一两场。”
“哦?是么?我在加拿大那边的时候,要到这月份早已经下了好几场了。”傅磊饶有兴致地向云烟方向倾了倾身体。
“加拿大靠北,下雪是会比这边早些。”云烟解释着,她转过头去,眼神恰好与傅磊正注视自己的双眸交接。
傅磊的眼神炙热,像是一团燃烧的火,似要将这飘雪的冬夜与云烟一同溶化了,这样的凝视让云烟心底一阵苦恼,她迅速避开傅磊,目光落在一片被雪浇湿的空地上。
那位置是一个车位,在雪飘的夜幕下空洞一片,云烟突然脸色骤变,慌忙从傅磊的车里跑出去,在那块空地上找了好一圈。傅磊见云烟举动异常,也跟着下了车,他问:“云烟,怎么了?”
“车,我弟弟的车不见了!”云烟继续张望寻找着,她着急地回答道。
“要不要报警?”傅磊一听车不见了,马上拿出了电话问道。
“我先回去问问我爸妈吧,可能是我弟弟回来了,没事,傅磊你先回去吧。”云烟阻止了傅磊拨号的动作,她说。
“好,那你回去先问问看吧,有结果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傅磊一脸关心。
“你回去吧。”云烟没有回应傅磊的要求,说完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后,快速地走进了楼道,消失在傅磊的视线中。
见到云烟离开的背影,傅磊又是一阵忧愁,他缓缓转身回到车中,呆坐了好一会才打开油门,发动车子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云家。
“爸妈,小朗的车怎么不在楼下了?”云烟一脸着急,她气喘吁吁地刚打开家门就急声询问道。
“没事,是小朗开走了。”云母端着一碗汤正从厨房里走出来,这时云父已经在餐桌前坐着看报纸等待开饭。
“小朗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云朗回来,云烟有些意外,她问道。
“下午刚来的,刚回来没多久就开着车出去了,你今天下班还挺早的,快来吃饭吧。”云母把汤放在桌上,对云烟说道。
“小朗不回来吃么?”云烟搁下皮包坐在云父的身旁道。
“他说他跟同事在外面吃,叫我们不用等他了,也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出了趟差回来反而忙得不可开交。”云母盛着米饭随口答道。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云烟接过云母盛好的米饭递到云父面前道。
“谁知道,他今天风风火火的,回来晃了一趟,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又出去了,我叫他把行李先放小屋了,今天他在小屋睡。”云母又盛了两碗饭,一个递给云烟,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哦。”云烟接过米饭吃起来,她若有所思地答应了一声再没说些什么。
窗外雪花越下越密,一转眼已经给整座城市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装。
时至午夜,小区里传来汽车泊入院子的响动,车门关闭,锁车提示,脚步碎踏。
云烟在卧室里盯着早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发呆,客厅传来一阵开关门锁的响声,唤起了她的注意。
“姐,你还没睡啊?”云朗刚进家门一眼看到恰好拉开房门的云烟,他问道。
“嗯,你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么?”云烟看着云朗换好拖鞋穿过客厅。
“吃过了,你不会在等我回家吧?!”云朗脸上扬起一抹调皮的笑容。
“美死你。”云烟冲弟弟皱了皱鼻子,埋汰道。
“嘿嘿,又想找我诉苦了吧?”云朗一眼看出了姐姐的心事,他得意道,这时裤兜里手机响起了一阵短信铃声。
云朗忙捂住吵扰的口袋,对云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两姐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说吧,今儿又谁惹我伟大万能的老姐了?”进屋后,云朗将身上的挎包丢到床上,取出手机一屁股瘫在床边的靠椅上,一边看短信,一边对云烟说。
“瞧你这话,说的你老姐跟小气包一样。”云烟沿着床边坐下身子。
“你才知道啊?”回完短信,云朗侧仰起头来望着云烟故作讶异道。
云烟抓起手边的枕头朝云朗砸过去,嗔怪道:“小兔崽子,我看你皮痒了是不是?”云朗赶紧伸出手接下了飞射过来的枕头,嬉皮笑脸道:“哪敢呐,您可是家里的希特勒,得罪了可没好果子吃,我十分诚惶诚恐呐。”接着又一阵铃声响起。
云朗继续回着短信,云烟却渐渐沉下了面容,她口中轻轻发出一丝叹息:“小朗,我觉得我有点撑不住了。”
“我觉得我的人生全都乱了,我的友情早已空空如也,我的爱情又一败涂地,现在每天的生活除了重复的麻木,没有任何激情,甚至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开始变成活脱脱地令我抬不起头来的究因……我像是被困在旧城里的霸王,四面楚歌……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连安妮……我自以为在我职业生涯里最为亲近的安妮,她也当众给我难堪……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们的眼光,他们异样的眼光,叫我真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羞辱,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们一直那么好,我待她几乎就要把心掏出来,可她……是,我承认,也许我这个位子坐的并不是非常光彩,可是那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啊!我不知道怎么那个总裁公子就那么老来找我了,我已经用尽全力的跟他保持距离……但他就总是那么死皮赖脸的往我身边凑……我从不想依靠任何关系平步青云,可为什么,作为一个和我最亲最近的人,她就不能给我点支持?哪怕只是一丁点理解?还有公司其他人,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都能看得明白,他们心里都怀着怎么样的诋毁,这是怎么了……我本来规划的好好的人生就在予林背叛我的那天开始全乱套了……”
云烟自嘲的笑了一笑,与此同时,云朗却仰起头来冲着她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姐,你那里宽,沈娜回来还没有地方住,你腾个地方给她暂住一下吧。”
云烟看着自己弟弟对自己毫无掩饰的忽视,胸间竟突然莫名的怒火中烧,她一把夺过云朗的手机责备道:“云朗,你怎么回事,我刚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没有?!”
云朗望着忽然翻脸的姐姐莫名其妙,他一脸无辜地说:“我听了呀,可是这和沈娜到你家暂住两天有什么干涉?!”
云烟火头更旺,她提高嗓门恼道:“上次我心烦,给你电话,你说要回,可是等了一晚上你都没有打来,这次,我就在你房间,就在你面前,你却一直盯着手机,回着你那些该死的短信,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这个姐姐在你心中还有没有点分量了!”
听云烟这话,云朗突然开始有些上火,他反驳道:“我怎么不把你当事儿了!我只是问下你有没有地方让你老朋友住而已,你这么生气干嘛?!当初予林是你抢的,你对不起沈娜,结果你现在还这么排挤她!”
云朗的话戳到了云烟的痛处,这让她更加失去了理智,她骤然朝弟弟大声吼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让沈娜去我那里住了!在你心里你姐难道就这么不堪?!”
云朗也彻底冲破了底线,他不甘示弱也吼道:“那你火什么?!”
“那你火什么?!”云烟将云朗的手机拍在床上,腾地一下起身出了房间。
冲出云朗卧室的那刻,云烟看到了刚好在主卧房门前的父亲,这时客厅昏暗一片,云烟望着客厅那头苍老的身影,顿了一顿,接着又气呼呼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夜幕戛然静成一团,黑色紧张地,将星光挤掩地无处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