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愣住了。
让她……管账？
管这么大一个家的账？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看到秦少琅那不容置疑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先生！”
秦少琅满意地点点头，这就算是给了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和职责。
他安排好一切，不再看外面乱哄哄的场面，转身便要回屋。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脸色尤为难看的掌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了，王掌柜，李掌柜，孙掌柜……”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
“下午，来我府上一趟。”
“我们，谈谈生意。”
被点到名的三个掌柜，王掌柜、李掌柜、孙掌柜，几乎是被人架着回去的。
他们的腿，早就软了。
秦少琅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催命符还要可怕。
整个上午，蓝田镇都处在一种诡异的亢奋与死寂之中。
百姓们奔走相告，为秦家开仓放粮的善举而欢呼雀跃。
而镇上其他的商户，则家家大门紧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谁都明白，蓝田镇的天，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秦家院子里，热火朝天。
福安带着十几个临时招来的伙计，正满头大汗地清点着一车车的粮食和财物。
每一箱银子被抬进库房，都让他的心脏多跳动一下。
刺激！
太刺激了！
他跟了秦少琅不过几天，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风浪。
院子一角，临时搭起了一张桌子。
苏瑾正襟危坐，小脸紧绷，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毛笔，对着一本空白的账簿，却迟迟不敢下笔。
她面前，是钱富贵恭恭敬敬呈上来的厚厚一沓账册。
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那些数字和条目就仿佛天书一般，让她头晕目眩。
“姐，喝口水吧。”
苏 Wan端来一碗温水，小声地安慰道。
苏瑾摇了摇头，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先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她知道，这是秦少琅在给她机会，让她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庇护的弱女子。
她必须抓住。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她面前的一本账册。
是秦少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姐妹俩身后。
“别急。”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种老式账目，你没接触过，看不懂很正常。”
秦少琅随手翻了几页，便将其丢到了一边。
“福安！”
“先生，在！”福安一路小跑过来。
“去找几个识字的账房先生来，以后这些旧账，让他们去盘。再按我说的，重新立账。”
秦少-琅对苏瑾说道：“我教你一种新的记账法，很简单，叫‘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
他拿起笔，在干净的纸上写下“0, 1, 2, 3, 4, 5, 6, 7, 8, 9”。
“我们先从认识这十个符号开始。”
苏瑾看着那些简单又奇怪的符号，有些发懵，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秦少琅专注的侧脸，心中那点惶恐不安，不知不觉间便消散了。
只要有先生在，好像天大的难题，都不是问题。
……
未时。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燥热。
秦家大门口，三个身影踌躇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正是被秦少琅点名的王、李、孙三位掌柜。
王掌柜是开布庄的，李掌柜做的是南北杂货，孙掌柜则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老板。
他们三家，加上之前的钱富贵和被灭门的王德发，几乎掌控了蓝田镇八成以上的商业。
“王兄，李兄……这，咱们是进还是不进啊？”孙掌柜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
王掌柜面色发苦。
“秦先生有请，我们敢不来吗？”
李掌柜长叹一口气：“钱富贵把家底都掏空了，才换来一个‘继续管着’的资格。我们……我们待会儿该怎么说？”
三个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绝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福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三位掌柜，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三人浑身一哆嗦，不敢再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院内的景象，让他们再次心头一震。
原本破败的院子，此刻已经焕然一新。
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名为“活力”的东西。
穿过庭院，来到正堂。
秦少琅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没有抬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进来。
三位掌柜不敢出声，就那么躬着身子，站在堂下，冷汗顺着鬓角不断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他们窒息。
终于，在孙掌柜的腿开始打晃的时候，秦少琅放下了茶杯。
“啪。”
一声轻响，让三人同时一颤。
“都来了？”
秦少琅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是……是！我等拜见秦先生！”
三人齐齐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
“起来吧。”秦少琅摆了摆手，“我请你们来，是谈生意，不是审案子，不用行此大礼。”
话虽如此，可三人哪敢真的起来，依旧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秦少琅也不强求。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王德发死了，钱富贵归顺了。现在，蓝田镇的生意，就属你们三家最大了。”
三人心脏狂跳，不敢接话。
“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直接。”
秦少琅继续说道：“给你们两条路。”
来了！
三人屏住了呼吸。
“第一条路，从今天起，你们把手上的生意，都交出来。我可以像对钱富贵一样，给你们留个掌柜的位置，每个月领一份工钱，保证你们衣食无忧。”
这个条件，让三人面如死灰。
辛辛苦苦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业，就这么没了？
虽说能保命，可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王掌柜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敢开口。
“看来，你们不太愿意选这条。”
秦少琅笑了笑。
“没关系，还有第二条路。”
三人猛地抬头，表情里带着一丝希冀。
“第二条路……”秦少琅拖长了声音，“你们的生意，还归你们自己。我，不碰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