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拐角处又匆匆走来一人,边走边摆手小声道:“小王爷被挡在门外心情不好,你们吵吵什么。”一扭头看到高朝歌,楞了下,忙笑着声音略微提高了些,道:“哎哟,这是高三爷不是,您也来了……我们小王爷正为了贵府上高二管家鹤飞的事着急上火,亲自来这里问三少奶奶给您府上二管家要药方子呢。”
高朝歌心里这个不爽,什么叫您也来了?我不比他该来么?什么又是为了贵府上的二管家,真当我们高家人死绝了,再没个能人能医得了高鹤飞,非得他朱斐亲自来要什么破劳什子药方,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唬谁呢?
眼瞅着高三爷没停下脚步,那人忙不迭的前头带路了,持着公鸭嗓,边走边笑道:“难怪人常说三爷您和我们十七爷特别好呢,这点都能碰得上,嗨,还真是巧了不是。”
巧,着实巧得很,看高老三攢紧了眉头,难得唇边还带了笑意。
待朱斐听到说话声往这边瞅,高朝歌已走至身前,推开那人,呵呵笑道:“十七,你们这府上的小公公说话还真能把人给绕死!若不是他说你是"亲自"来取药方,我还以为你是来为你昨天那番话特意来解释的。你这人从来做人做事不含糊不作假,最是我高老三欣赏的地方,怎么样?药方拿到了?我们兄弟去喝一杯如何?”
高三爷细觑着朱十七手里那张被风刮的零乱作响的药纸,耳边却真真听到门里边有些响动,看朱斐的脸有些变色,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不待他说话,又道:“怎么?昨儿说了真心话,今日就来索要东西,没想到堂堂小王爷却吃了闭门羹,哈哈,要不要我帮你把这门敲开呢?”
吃了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朱斐将纸折在袖子里,平整了面容,淡淡道:“本是要使人来取,怕传不清话事小,耽误了鹤飞的伤情事大。当然,若你这番来是为了讨要方子,倒是我多事了。”
高朝歌正打算信嘴胡诌个当然是为了高鹤飞之类的理由,一旁听了半天的李如霖接口道:“取什么药方子?姐夫是专门来送我回家的。”
“哦?”朱斐这才注意到高朝歌身边这个女子,料到是李如月的妹妹了,谦恭一礼,道:“得此姐夫,夫复何求?姑娘真是好福气!”
眼前这个小王爷和高朝歌,各有各的姿色,李如霖看得是眼花缭乱,没发现一旁的高三爷被朱十七的话气得嘴都歪了,听与她说话的正是京城名传的十七王爷,忙回道:“我和姐夫喝了酒才回来呢,若你们还去喝,不如把如霖也带去?”
没想到还是个自来熟!高朝歌的脸由青变紫,由紫变黑,想解释却无从解释。朱斐默默拍着折扇轻笑了声不再说话,李如霖没看出俩人在较劲,还待要说什么,门吱呀开了一道缝,一个婆子探头出来,轻轻道:“这早晚地气凉,二小姐快进屋吧……”
李如霖正要盛情邀请两位一并进来,婆子已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门,李如霖忙斥责婆子没上没下,不懂礼数,不懂待客之道,“你这死婆子,知道外面站的谁吗?站的是当今的小王爷,还有咱们家的姑爷,你是眼瞎了还是……”
“是我叫这样做的。”
李如霖这才看到门内小道树下站着的李如月,忙换了口气,委屈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如霖为了姐姐,好不容易把姐夫拽到咱们家来,期待着你们能和和美美,不叫那野女人鹊巢鸠占,这倒好,人来了,你也不叫人进来。”
李如月并未理她,看婆子上前掩上了房门,便往回走,李如霖心虚的看着她的背影,悄悄问婆子,姐姐是何时出来,站了多久了,婆子摇头说不知,李如霖心下想了想,忙追着说道,“姐姐你不知道,我今天是碰巧遇到姐夫了,倒替姐姐问出好些话来,姐姐你要不要听?还有那个朱小王爷,他真是来要什么药方的吗?哦对了,我听说他在高家说了什么话得罪姐姐了,他是来陪罪的吗?姐姐!”
回答她的是李如月的背影,李如霖跺脚小声恨道:“难怪被夫家赶出来了,做这副臭模样给谁看呢!”没跟进去,叫婆子先去烧水,随后来伺候她沐浴,自己去踅摸着明儿要不要再去那家酒楼了。
回到堂屋,李如月坐在琴凳上,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将掷在琴架子上乐稿团揉在手心里,一只纤手划过琴弦,裂帛之音陡然响起,惊得屋外的小鸟一阵扑楞……
门外的两人分明也听到了这断弦声,朱斐伸手想敲门,手掷在半空,看高朝歌投过来冷冰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又放了下来,顺势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说道:“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啊,”高朝歌没有示弱。
皎洁的月光将两道身影逐渐拉长,朱斐沉吟了很久,淡淡道:“我想知道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高朝歌踢开碍事的一颗石子,不在意道:“你指的什么事?”
朱斐一时哑然,寻思了半天词儿,才道:“就是你家里,还有那个薛小姐,还有他们分证的你的身世,你打算怎么办?”
高老三眼角勾起一抹销魂的笑,漫不在乎道:“你觉得这事还算是事儿吗?高太太无非是想叫她流落在外的女儿回家,最好再来个亲上加亲,如了她的意。再有,我和薛小姐本就有意,这顺水推舟的事不就做成了吗?”
“你!”朱斐折扇指着高朝歌,脸上悲愤交加,末了,又点头道:“高老三,你若是这样做,你岂不是要辜负了李如月?”
高朝歌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鼻子,忽又晒笑道:“你昨儿说的那些事,不是在众人面前揭露了李如月一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这样的女子放在家中,岂不是要坏事?”
朱斐眼底那抹疼惜被他深深看在眼底,高朝歌温柔且恶狠狠的说道:“把这样的女子扫地出门,休书一封令她颜面尽失,从此孤影青灯,岂不快哉!”
朱十七眼看着天上那轮明月顿失了颜色,浸着惨白的余光掩在了黑色云层中,攒紧的手指捏成了拳头。
不提防高老三一掌拍在他肩上,笑道:“这一切,可都是十七你的功劳,如若不是你出头质证,我哪里会这么快认清她的真实面目,你这兄弟够义气!”
朱斐的唇忍不住窸窣了几下,脸上掺杂了太多的表情,有愤怒,有释然,却又听高朝歌看似轻松的一句话,炸响在他的眼前。
“十七!你我从小长大,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宁可抛掉衣服,也不会轻易断掉自己的手足,我相信,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把朱斐将死在这里,他忽然发现他们都错了,都错在小看了高朝歌高三爷的智商,朱斐细眯了双眼,在此时,他看高朝歌便如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