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想起自嫁入高家,所遭遇种种,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下高朝歌气定神闲的讲条件,还不止一条,摆明了欺负自己一个弱女子,这样的男人,怎么就生不逢时,赶巧儿就嫁了。
爷爷生时,还有百般相护,到此情此景,在她心里形成巨大的落差。
她叹道:“原先人说三爷糊涂,只说不明事理些,总还教得过来,原来都错了。现下看来岂止是这些,竟然还如此无耻、无赖!做事颠三倒四,做人言而无信!世上凡恶劣种种,高三爷倒占了个全。”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刺激着高朝歌。句句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这叫一向以高傲姿态出场的高三爷情何以堪。
他下意识的去反击,用挑衅去掩饰住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你可以选择不用继续听下去,更可以不答应的,李如月!”他悄悄寻觅着她的每个表情,想从中发现哪怕只有一毫一厘对自己的关切。
可惜面对他的是她护紧衣衫,怕他侵犯的戒备,还有如此不屑的眼神。
“你早该想到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又没人请你回来,”高朝歌气得用力拗着手中那支钗子,脸上却没动声色,还是痞痞的模样,“更没人*你听爷说话。”
“是,如月已经在懊悔不该来,像你这样的人,和你多说一句,都是多余!”李如月绝望的说道。
高朝歌积聚的怒火突然迸发,掷下钗子,指向李如月,“你清高,你有才气,你李如月的人品无以比拟。我得听你教导,事事要给你请示汇报,只有你的想法做法才是正确的,别人全是他妈扯淡。李如月,你不觉得你恪求完美,用几句死了几千年的老夫子的话来做你的人生标榜,旁人已经受不了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开始砸屋里的东西,一边心里骂着自己:我叫你高老三那么贱,一心想着她回来时,这屋里动也不敢动,保持原样儿,好叫她相信你的真心,换来的是她现在这样损你贬你!
“道义道德都不去遵守,人人没了约束力,任谁都可以胡作非为,才是高三爷心里所想要过的生活吗?那就难怪高三爷敢违背爷爷意愿,不顾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弃正室不顾,勾三搭四,更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我勾谁了?我玩弄谁了?”高朝歌双眼通红,早忘了他们刚才为啥吵来着,“是你妹妹不自重,投怀送抱懂不懂?是他朱十七不自尊,满口仁义道德,却来撬老子的墙角好不好?雪儿的事又干老子屁事,你张口就是我故意这样做,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所有的脏水往我身上泼,是不是特能满足你李如月的阴暗心理?!”
“我阴暗?”李如月气结。
“我为什么醉酒,难道不是你为了别的男人,长这么大,三爷我第一次被女人打,你自己去想想,我是为了什么才忍了。”
“颠倒是非,三爷真是高手。你把甚么别的男人扯进来,污我清白,不该打么?你竟给你醉酒滥情找了这么好的理由!”
“自你回家,朱十七夜夜守候在你家门前,你敢说,他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你敢对天发誓吗?”高朝歌怒视她的冷笑,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比你有人性得多!我更自问问心无愧,不需要向你—做事无聊,行事猥琐的高朝歌解释什么!”
“他看不惯、他有人性,哈哈哈。”高朝歌挥手将墙面上的字画一并拽下来,揉成一团,“我无聊、我猥琐,哈哈哈。”
看他这样,李如月也有些觉得自己言语偏激,但她决不会再向以前那样,默默的替高朝歌收拾烂摊子,毕竟,是他先不要她在先。
她整理好衫子,下了床,看他发完疯,才道:“今日来这一趟,没想到能了却了我和三爷夫妻多日的宿怨,彼此发泄了痛苦,我想,我们的缘份也就此尽了。三爷刚说的要如月回来,如月不会当真,当是句玩话罢。雪儿这个孩子,我愿意散尽千金赎她一个自由身,望三爷成全。”
“如果我不呢。”说了这么多,她没有相信自己一句,心心念的还是雪儿,高朝歌没有了痛感,只剩下麻木。
“三爷欲置雪儿之罪,无外乎是为了薛小姐得到钗子,替如月掌管高家一切事务。如月本是倦了,累了,只求落个清净自在,早就有意叫雪儿将钗子还给你们高家。可能是她心里有我,不想我如此被逐出家门,私自做了主张,但求你们不要为难于她。”
还真是自以为是到底了,高朝歌苦笑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冷着一张脸。
“不经过官府,私自审讯这样的事传到外头,于高家的名声不利,更何况明知是无辜之人,请三爷三思后行。明日如月当送上重金赎人,先行告辞。”
若不是地下一片狼藉,高朝歌真怀疑李如月刚才的到来只是一个梦境,待狂风卷住了屋门,他才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来过吗?他疯狂的拨弄着屋里的一切,那枚银簪孤寂的被扔在一角,已经弯得不成样子。高朝歌吹去上面的尘土,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刺得对方遍体鳞伤,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两个执着的个体,在互相伤害后,朝相反的方向愈走愈远愈加疏离。
不要,不要这样,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你,不可以离开我。满目苍凉悲怆的高朝歌突然想到,这样一只凤钗握在手心,却失去了自己想要的,包括爱情、自由,勇气,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李如月能洒脱一笑,将千金致以无物,难道自己却苦苦纠结于此,难怪她说自己无聊、无赖又无耻。
拿定了主意,霎那间,他轻松了,现在要做的,把钗子交出去,自己净身出高家,随他们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