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送走了李二小姐,今日又来了高二小姐,李如月看门外并无喧闹的车马,只有高梦恬一人孤零零的站着。自高老爷子逝后,梦恬日渐瘦削的脸庞略带着淡淡笑意,看到了她三嫂子,倒似有见了外人般的疏离感。
李如月不禁感叹时光萧杀无情,上前揽了高梦恬往院落里走,听她幽幽叹气,道:“三嫂子毕竟是聪明之人,远离了喧嚣尘世,躲避在这世外之源,几时梦恬也有如此勇气呢?”
听到这话,李如月不由得一怔,深深的看向高梦恬,这个曾如男孩子般洒脱的二小姐何时有了这番心思,真的是自己管家太忙太累,疏忽了她的心思?
高梦恬索性甩开李如月的拥揽,立在她的对面,盈盈笑意中带着一抹空洞茫然,又似有对李如月的羡慕,道:“三嫂,你一定很奇怪梦恬的所作所为罢,为什么昨日在你水深火热之时,梦恬不敢力排众人对你的非议,今日又来到这里与你说这些风凉话,是吗?”
李如月浅笑摇头,只拉过梦恬的手,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她的面庞,内心满满溢着自责,轻轻道:“妹妹,屋外凉,进屋来说。”
高梦恬使劲吸了口气,用力摇头,道:“三嫂,说完这些话我就走的。”她看看四周围在房屋外几棵小树,看着不如高家高大炫丽的房梁,眼中却有着艳羡,停顿了半刻,下定决心,才道:“母亲的事,梦恬不想说,也不想问,请三嫂原谅。抛开这些,昨日除了那些人,不止是梦恬想要三嫂走,还有二哥,还有朱……那个小王爷,还有,大概还有三哥……”
她飞快的看了李如月一眼,不待她止住自己的话题,快速的说了下去,“梦恬知道三嫂不管在哪里,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梦恬担忧的是,”高梦恬目光移到了门外,“是三哥。”
李如月听得迷糊起来,难道是高朝歌也来了,她看看高梦恬,又看看大门外,高梦恬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道:“三嫂,他没来,是他在。梦恬知道,三嫂不做三嫂,也许会更幸福。而梦恬想了一宿,也许只有青灯古佛,才是我的归宿。”
李如月懵了,她没来得及反应,高梦恬扔下一句,“大姐昨儿晚上得到了消息,连夜和姐夫赶来,一夜没走,过不了几日必来接你,你自己想好,别误了自己的终生。”走了。
被高梦恬说的无头无绪,李如月倚着树干坐在凉凳上,又倏忽一惊,这高二小姐莫不是闹着要出家,这一急急出她一身汗,忙唤人叫高梦恬回来,有婆子回说早走远了,她几步赶出院门,哪里还有高梦恬的身影,不远巷深处,倒像有一袭青白色衣衫在风中萧瑟,李如月纤手抚额,竟无计可施了。
再回来说这个李二小姐李如霖,受了母亲的责怪,自然心里十万个不服,假借为姐姐鸣不平,去打探了高老三平日的行踪,知道了他常去的酒馆,却又听闻他近日不常出来,也想碰碰运气,第二日略微打扮了下就去了。
从日出等到黄昏,差点就泄气不等了,平日里父母管教得严,总说姐姐婚事没配好,一心要为自己找个书香门第的家,这张家王家哪个是她李如霖能看得上眼的,就凭自己的姿色与才智,皇亲贵胄也还差不多。
以前的日子是没机会接近什么皇亲国戚,但现在不同了,可以借着姐姐的事,先教训了姐夫,若他有心……李如霖突然脸一红,抚了抚颈上的玉,怎么也得找个像高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像高朝歌那般模样的,自己才能心甘如愿。
李如霖手托着香腮还在想着好事,不提防小二过来撵客,道:“这位小姐,有位大爷包了这里的场,您看,若您要是还喜欢来,明儿请早啊!”
李如霖挑眉正要叫嚣,又怕事情闹大传到李家,又要挨骂,硬生生按下这口恶气,只骂道:“你们这破地方,以后请本小姐来都不来!”
小二脸上陪着笑,手擎着请她下楼梯,却看楼梯走上一人,青丝蓝褂,长得人五人六,不是高家三爷朝歌是谁?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如霖一把推过小二,气冲冲的对着来人,吼道:“站住!”
小二大惊,没料到此女客这般彪悍,刚要给三爷陪罪,只听她又道:“姐夫,你给我站住!”这才张嘴傻住,看高三爷似乎默认了对面的小姨子,忙去沏茶了。
高朝歌心情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看有人拦住了去路,寻思了半天楞没想起来,看到她脖子上的这块玉,这样眼熟,“你,你是李……”
李如霖觉得好生失败,胀红了脸,道:“李如霖,我是如霖!”
“哦”高朝歌恍过神来,忙看向四周,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如霖略微知道些事,忙冷笑道:“难不成姐夫还以为姐姐来了么?难为姐夫为了别的人把姐姐赶回了家,竟不给自己留些脸面了。”
可惜这番话没有在高朝歌脸上惊起一点涟渏,他独自坐下,举起小二热好的酒,细细闻那醇味儿。李如霖见他不咋的搭理,脸上下不来,心下又不甘,想了想,转身也来到桌前,夺过高老三手里那盅酒,挑衅似的一饮而尽。
“姐夫,我姐姐没在,你怎么没在家陪着那个女人,还有闲情来这里独酌?”
高朝歌还是没睬她,另取过酒盅又倒了一杯,还是举着酒盅发呆。李如霖慢慢的凑了过来,轻笑道:“姐夫,你把我忘了,倒没忘了这块玉麒麟,你可知道这块玉的来历?”
“不想知道。”高老三整个人的心思都在酒里,酒杯底仿佛藏了一个人,他看也看不够。
李如霖看话题还没引起他的兴趣,嘟了嘴巴,道:“那你不想知道我姐姐在家有没有哭呢?”
这句话才把高老三的魂勾了回来,他的黑瞳中闪现了一缕关切,被李如霖逮了个正着,这才卖开了关子,冷哼一声,倒不理他了。
高朝歌没在意她的忽然冷落,只自言自语道:“她一定很开心,很开心……”
李如霖吞下一口酒,笑道:“姐夫说得不错,姐姐倒是很开心,因为啊……”她举起杯子,等高朝歌为她斟满了酒,饮尽才道:“姐姐从来不缺人心疼,小时候父母都说疼我,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对姐姐的心,那真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疼;除了父母,就说昨儿吧,姐姐刚回来,就有人派了家兵来保护姐姐……”
乜斜了高朝歌一眼,李如霖笑问道:“姐夫,有人心疼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