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一溜烟儿的跑到三房,三少奶奶又去了大屋,他蹲墙根候着,过来过去的人都嫌他碍事,拿白眼翻他,他也不管。他就是想不通,在三爷眼里连只鸟都不算的高德怎么就哄走了三爷。
樱兰捧着时鲜的果蔬往屋里送,一趟两趟的不见小六挪窝儿,盯着瞅半天,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闲,不跟着三爷了。”
小六虽觉得樱兰最近有些怪,但毕竟是三少奶奶家里带来的,也不把她当外人,拉她到屋角悄悄道:“三爷被高大管家叫出去了,也不叫我跟着,我看不会有好事。你见了三少奶奶,叫她提防着些。”
樱兰古怪得一笑,哟出声儿,道:“这也奇了,三爷最近在管事,被大管家叫出去,未必说的就不是正事,是不是多嫌三爷没带着你,心里不服呢。”
小六急得要扯樱兰的衣袖,被她一把打开,杏眸含嗔,道:“别这么拉拉扯扯的,叫人看着什么意思。你自去忙你的,主子的事也不是你管得了的。”想了下,又怕小六不依不饶的等小姐,道:“好吧,等小姐回来,我就替你传个话。”
小六这才放心的出去,樱兰待他走远了,找小丫头接替自己手里的活儿,去了太太那里。
太太正在屋子里喂高朝智吃饭,听他嘴里不清不楚的扯着大白猫打架的事,心里有事,没耐心听他胡乱说道,高老四哭着闹着,道:“三嫂都看了,都说好看,娘真坏。”李如月冤死了,绝对没说过好看。
被他烦得头疼,无法,太太嘴里骂着小英带着小少爷不知道天天往哪里胡跑,拉着他满院转,回头看竟然是自己家的后窗,这下惊得脸色发白,忙追问道:“朝智,你刚说你和谁来过这里?”
高朝智一看没了白猫打架,脑子又不知道转哪里去了,傻笑道:“朝智要吃糖,三嫂给的糖最好吃。”
三嫂?李如月!太太真的想不到,这个高家的三少奶奶城府如此之深,把柄被她捏在手心,却不吭不哈,依然笑脸迎人,她是在等什么机会么?
叫小英哄走了高朝智,太太亲自拿了窗纸糊好了窗,直糊到心底发凉。
待樱兰赶到,太太惨白了一张脸,独个儿从后窗下走来,忙照呼道:“太太好。”进了屋把小六的话原样翻了一遍,又抿唇一笑道:“还有件事,樱兰不知该不该说。”
心思恍惚的太太,茶碗都端不稳,蹙眉不耐烦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学成这样子了,有事就痛快的说出来。”
樱兰低下头,捏了半天绢子,方道:“此事非同小可,樱兰若说了,太太要保证樱兰在高家的位置。”
太太肚子里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个丫头还真是能痴心妄想的,却爱怜的抚上她的肩头,和蔼道:“这个家还是老太爷当家,他老人家又最听你们家小姐的,我虽说了几次,都成了没影儿的事。你们家小姐又会做人,表面上装得没事人一样,想必她也不会问你。我倒听说了一件事,你们家小姐正费心给你寻家呢。”
樱兰想想还真是太太说的这样,按说小姐她不愿意只管说一声,还要装作好姐妹一般,背地里又恨不得赶紧给自己配个小厮赶出高家,狠狠扯着绢子,双目要喷出火来,道:“太太,她不仁我也不义。”俯在太太耳边悄悄道:“上一次,我们小姐给喜鹊扎了哑针,只浅浅的扎了一下,过不了半年,喜鹊就能开口说话,她无意间的说过这些,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做。”
太太心里又是一抖,早想到喜鹊的哑不会那么简单,要是孙忆芝也知晓这事却不言声,这两个高家的媳妇儿那可是太可怕了!面上却笑笑道:“你们家小姐可真真有趣,樱兰你也不小了,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些天你也看的出来,你放心,答应你的事,都会办到。就是你自己做事也要留点意,别叫你家小姐抓住你什么错,等事成了,你的事我作主了。”
有了太太强有力的保证,樱兰才放下心来。等她走了,太太反复思忖,这个李如月拿到她的短处可真不少,万幸万幸,总算在李如月反击之前,自己全知道了。捂着心口,她坐等着高德回来,将那屋内的陈具全部换掉,换成什么呢?养猫的房子吧,太太唇边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
从昨儿夜里开始,李如月就觉着高朝歌看她时眼睛总躲闪,她想问,可眼神迎上去,高朝歌总怪怪的笑一下,笑里似乎有歉意,还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忙着,也没往心里去。
一大早,客人陆陆续续的来道贺,高朝歌最忙,钱花出去要听个响,各处管事的都紧张起来,没有一个松懈的。一时间,整个高家花团紧簇,莺歌燕舞,热闹异常。
瞅了个空子,找到高鹤飞,擦着满头的热汗道:“鹤飞,十七怎么还没来,要不你亲自去接一趟?”
高鹤飞肯定不干,反问高三爷道:“大屋里离不了人,我走了爷爷怎么办?小王爷肯定是有事绊住了,你多等会儿,少不了他。”
扭头又对着一群人道:“都警醒些,看清了帖子再放人进来,别叫混进来了外人。有那不熟识的,先进来给我说一声。”
高朝歌料到他会这么说,忙道:“你自去接你的,爷爷这里我叫了她来,这你还不放心?”他指着远远立着的李如月,小算盘早打好了,一打发走高鹤飞,放了小雅进来,李如月也会待在大屋。就先接了去三房。高德那个建议他没有采纳,就看一眼,略微诉下相思之苦,就送去东四胡同,自然那里早已安排妥当了。
李如月见高老三目光投向自己,似乎有哀求的意思,她侧头送去相询,高朝歌跑过去,如此这般一编,听是叫照看爷爷,当然是义不容辞,李如月冲远处的鹤飞点头笑笑,意思是知道了,移步就去了大屋。高鹤飞这才换了身衣衫出去。
眼下只有小六这个跟屁虫了,他寸步不离,粘皮糖一样样的粘着,走哪跟哪。高德走来,耸眉使眼色的,看来人已到了外面。高朝歌心里突突的冒火,摆出做主子的款来,板着脸道:“小六,这人都忙里忙外的,你也太闲了点吧,滚园子里照呼着那帮玩杂耍的,别给整出什么事。”
小六不情愿的走开,高朝歌这才歇口气,不由暗暗为自己叫好,十七是他特意叫迟些来的,只是为了借机引开高鹤飞。想想这次这么大的胆子做了这事,也捏了一把冷汗。
不一会儿,高德笑着走了过来,暗示安排好了。高朝歌往三房走去,扭脸看李如月正小心翼翼扶了爷爷往园子里去。她盈盈带着暖意的笑,一对梨涡儿点缀在脸颊,高老三不由止了步子,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只有她是真心爱敬爷爷。
高德一边催着,时间不等人,他不再犹豫,往三房奔去,这时候,人声,喧闹声,乐器声,欢笑声已充耳不闻,三房垂下丝丝缕缕珍珠帘,帘子那头是他牵挂的女人。
客人们安置妥当,朝轩朝辉在外照呼着。太太打扮簇新,领着一群人先进来拜寿,丫头们忙摆上褥子,太太齐整了衣衫,伏下身子虔诚的叩首,道:“媳妇给老爷子叩头了,祝您老健康长寿,岁岁今朝。”被搀扶起来,小英捧上盒子,太太接过,双手献上寿礼,笑道:“叫人给赶制了玉寿桃,不值什么,就借个喻意吧。”
孙忆芝,陈玉梅,李如月随后一字儿排开,给爷爷拜了寿,孙忆芝和陈玉梅送的也是外面赶制的玉件,比太太的略小些,几个人送完,就瞅着李如月,樱兰这才敲着脑袋说忘了,要回去取,陈玉梅笑道:“什么稀罕物儿,这么遮着藏着的,咱们倒一起去瞅瞅。”
李如月忙找着高朝歌,这会儿却不见他,高老爷子已兴致勃勃的接口道:“走,都去瞧瞧,小如月送的一定别致有趣。”
孙忆芝也在一旁凑着趣,樱兰和太太相视一笑,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三房。到了正厅,如月先安顿好了大家,自去屋里去找寻绣件,卧房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她再也没想到高三爷跑这里躲懒儿了,心里好笑。
打开帘子,高朝歌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凌乱的发,憔悴着脸,胸衣半敞,泪一行一行,贴在他的怀里私语着。高老三心疼的揽着小雅,听她细细的诉说这些日子的苦,他吻着她的额头,那里多了一处伤痕,是在独自进城时,被人打成这样,被谁打她也不知道,只听他们说是为了替三少奶奶出气。
“疼吗?”高朝歌不信是李如月做的,只是心疼怀里的她。薛琪雅哭道:“小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宁死也要看到三爷。”
李如月倒退一步,纤手用力扶住了身后的门框,听到声响,两人抬起头来,小雅啊的一声,钻到高朝歌的怀里。李如月怎么也想不到,两人偷情偷到这里来了,她现在想的倒不是自己,是在外间的一屋子人,丢脸是小,爷爷若知道,只怕承受不住这么一下子。
她甚至想笑一笑,想安慰眼前这两个受惊的人。这样的打击叫她懵了头,取出绣件,捧在心口,她踮着脚尖出了屋,身后是薛琪雅担心的声音,“这就是三爷的她吗?她不会出去叫人了吧?”
高朝歌摇摇头,目光深沉,这些日子的相处,李如月是怎样一个人,他多多少少已经了解,太聪明的人心越纤细,越是装作不在乎,越会巨痛在心里。
平稳了心,淡淡笑着捧着出来,太太也不禁佩服她的定力,随着众人口里啧啧赞着绣品,一只手悄悄撕开了绣品裱的外层,捧给了高老爷子。
老太爷抱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今晚想趁着人齐全,要把如月以后当家的事给敲定了,他看看三房,自己百年之后,这里将会是众人齐聚的地方了,李如月却心急如焚,勉强笑着:“爷爷,客人都在等着您呢,咱们这就去吧。”
扶了就要走,樱兰急匆匆的却要去泡茶,忽然屋里传来她怪叫一声,老太爷一楞神,如月暗道不好,道:“爷爷,这孩子就是爱大惊小怪的,咱们走。”
樱兰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恐怖声一声接一声,陈玉梅三步二步上前扯下帘子,诧异得问道:“老三,这位是谁?姓薛的?”
到了此时,薛琪雅迎着众人的目光,不顾衣不蔽体,站起身来,道:“小女子正姓薛,名琪雅。”
老太爷手里的绣件一松落在地上,花粉落了下来,香气直冲鼻端,他不咳而是喘了起来,再看到此女子不知廉耻,自报家门,眼前一黑,倒在李如月的怀里。
(PS,一起祈祷,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