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傅家,一派热闹景象。
今日,是傅家举办宴席,为傅家已经考上了功名的傅枫傅公子庆祝。来来往往的皆是富贵闲人,书生儒士,端的是一派大户人家的排面。
江南城,风水极好,出美人也出才子,傅公子自小沉浸在书斋里,深得长辈喜爱,最为难得的是他年少得志却不轻狂,为人谦和,温文尔雅。
江南城的富贵人家,掰着手指头数也不会超过五家,除了诗书夏家和商贾梁家,就属这傅家最为殷实。
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玩,夏、梁、傅三家为江南城的上流人家,傅枫、梁晴、夏雨凤,从小玩到大。
从小玩到大的,不一定从小关系就好,梁晴和夏雨凤的关系就不好,从懂事起就关系不好。夏雨凤弱柳扶风,从小就娇娇弱弱,看书一个时辰,必要休息两个时辰才行,晨风雨露不出门,鹅雪艳阳也是必然躲在家里的。但是她自小就聪慧,读书比常人都要快很多,这个常人就是单指梁晴。
梁晴从来不是才女,她读书一般般,家人也不强求,毕竟女儿家还是相貌最重要。圆圆的脸庞让她从小占尽了家人的喜爱,作为梁家的幺女,在家有父母哥哥们宠着,出门也没人敢惹。性子谈不上骄纵,但确实是被宠溺着长大。
梁晴和夏雨凤关系不好,一半是因为俩人南辕北辙的性格,另一半,或者说另一大半,就是“凤凰与孔雀”的判言。夏雨凤在乎不在乎那段判言,梁晴不知道,但是梁晴很在乎,她没法不在乎。
此时,傅家的宴席上,在乎的梁晴到底是无法做到与夏雨凤相邻而坐。她与夏雨凤隔着桌子互望,心里百感交集。从小为了这段判言,她不知道哭闹了多少回,小小的女娃知道何为攀比何为炫耀之时,也就知道了自己不如对方的判言。
不服、愤怒、嫉妒,这股火烧了她十几年。
与梁晴的喜怒形于色相比,夏雨凤神情淡淡,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站在判言的“顶峰”,她自小也习惯了梁晴的怒火,那种愤怒她理解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夏雨凤不明白,自小体弱多病的自己,到底是如何比梁晴命还好的呢?
敬了一圈酒的傅枫走到了梁晴、夏雨凤这桌,桌上都是他自小认识的姐姐妹妹婶婶姨姨,因而他神色多少有些放松,特别是看到梁晴气鼓鼓的脸庞,他更是觉得心下一暖。
“枫儿敬各位姐姐妹妹婶婶姨姨。”拱手一杯下了肚。
“枫儿,少喝点,知道你今天是有了功名高兴,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今天做新郎官呢!”婶婶姨姨们嘻嘻哈哈的说道。
傅枫端着酒杯含笑,脸微微的红了,悄悄地看了梁晴一眼,又快速的收回。夏雨凤见怪不怪地看着傅枫满脸的喜色,眼角微微地下垂,拿起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越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比梁晴命好了呢?
梁晴听了这话,想笑又不好意思,知道此时应该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娇羞,可是爽朗的个性又让她根本藏不住心事,她弱弱说道:“阿枫,你哪日启程去上京啊?”
“过几日就走了,到时候看看能拿到什么差事。很快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给你,给你们带上京的特产。”
众人几乎都知道青梅竹马的心思,嘴角含笑的看着傅枫和梁晴。“哎呦,不用给我们带了,给小晴一个人带就好了。”
此话一出,顿时桌面上一片春心荡漾,傅枫笑呵呵的也不反驳。
拐杖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地面上,在喧闹的厅里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傅枫一下子就听见了,这声音清脆、干净,仿若清泉滴石,瞬间让他酒醒了不少。他微微扭头就看到厅外站着的一高一矮俩人。
傅家虽算不上高门大户,可到底是有些家底,断不可能在没人通报的情况下,凭空在府内出现两个人。
傅枫稍稍有些不满,就近找了一个小厮,让他去问问情况。
不一会小厮回来,低声说道:“少爷,他说他叫庄二,是来要钱的。”
傅枫一下子酒醒了,“要钱”两个字,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他们是谁,“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傅枫让小厮去把庄二和晓梨带到偏厅去,他先招呼着宴席上的人。
“二哥,我们这样好吗?是不是显得太没礼貌了。”坐在偏厅椅子上的晓梨有些紧张,她冷冷的小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忐忑。
“不是显得,是确实没礼貌,可是没办法啊,我们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总要豁出脸面才行。”庄二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说道。
“那二哥,你的脸面可是经常豁得出去。”
“为了养活咱俩,二哥我不要这张脸都可以。”庄二不要脸的说道。
“二哥,你说,那个梁二小姐会要求改命吗?”
来的路上,庄二就跟晓梨透过话,这种上门要钱的事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梁二小姐必然会让他们付出更大的辛苦,那么早点拿钱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庄二和晓梨做的生意,是实打实的辛苦钱,每次丈眼看命,都要耗费晓梨不少心血,看人气运、命格这种事情,本身就有违天道,担着风险。而改命更是险上加险,一般而言,大多数人都只是看看命,庄二在报价的时候就会跟行价保持一致,说出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钱。但是有些人是一看就会要改命的主,庄二在报价的时候,就会狮子大开口。
梁晴一踏进庄二的视线里,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意难平。
长久意难平的人,脸上身上都有一股酸味,这是庄二这些年自己总结的,他不会丈眼看命,但是陪着晓梨看了这么多人,他也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
“她会,不改命,她早晚有一天被自己矫情死。”庄二毒舌起来也是不差晓梨分毫。
“可是她的命真的很好,能够不改是最好的。改了,会出事的。”晓梨不忍道。
“如果她自己能想通那是最好的了,但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能想通的呢。如果大家都能想通,那就不会有你和我了,也就不会……”庄二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哎呦,我的妹妹,咱俩都快睡大街了,就别替人家小姐担心喽。”
看着晓梨仍旧有些忧心忡忡,庄二严肃的说道:“晓梨,人各有命。”
“二位,咱们不是说好明天吗?怎么现在就来了。”傅枫出现在偏厅,虽然言语中有些不高兴,但是姿态依旧摆得很端正。
“真是不好意思啊傅公子,虽然说好是明天来的,但是实在是……我们今晚没钱没地方住了,我一个男的,虽然身子弱些,睡大街就睡大街了,但是我小妹年纪太小,睡在街上不安全啊。”
一旦遇到顾客,庄二的隐藏商人本色就出现了。
傅枫额角差点滴出汗来,说道:“没有想到两位这么拮据,不如这样,两位如果不嫌弃就现在我家的客房里,钱的话,我想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晴年纪小,我怕她随便承诺了什么事情,或者不清不楚地被人骗。”
傅枫言语间已经有了一些质疑,确实,看个命平白无故拿走二十两金子,这实在是少见。傅枫也不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市面上算命的什么价位,他也大致知道一些。
庄二斜着眼睛看着傅枫,嘴角稍稍有些下垂,“傅公子有话请直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骗子?这事啊是你情我愿的,看命之前我就说过是这个价钱,梁二小姐亲口说的,买个乐,这事梁二小姐身边的小丫头可以作证。”
庄二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怎么现在是玩不起了?”
“谁说傅枫玩不起了。”一个男声响起,偏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抹绿色出现在门边,深绿色的锦袍雍容华贵,视线上移,一位俊俏公子露出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比之傅枫的温柔更加有感染力。皮肤白皙,容颜华丽,发髻梳得干净利落,戴着美玉,一派贵公子相貌。
晓梨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往庄二身后避了避,说道:“二哥,有点晃眼。”
庄二看到来人,眼睛微眯,仰着下巴上下打量对方,扭头对着晓梨说:“没出息,还能有二哥好看。”
晓梨面目表情地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