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微微睁大眼睛,他的面容骤然间无限靠近,棕色的眼珠里倒映着我的脸颊。
呼吸被他摄取,心跳猛然加快。
连嘴唇仿佛都变得火热起来。
我恍惚了一瞬,直到他的气息想要再次攻占营垒才清醒了几分。
双手将他用力推开,擦了擦嘴唇。
“沈容安,你好大的胆子!”
他却笑了起来,眼尾还含着方才的情意绵绵。
“我可是你的驸马,长公主殿下,有何逾矩?”
你哪是驸马,你都快骑到本宫头上了!
他的眼里含笑,就像个狐狸一般。
“之前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隔了两个月之后就变了?”
“沈容安,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真是彻底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说他喜欢我,他却将我安置在最偏远的院落,新婚夜去睡书房。
说他不喜欢我,那他方才的行为又算什么?只是单纯的报复吗?
沈容安没有答复我,他将我带回了丞相府,威胁一通之后便又匆忙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的肚子突然涌现一股奇怪的感觉,有想反胃的冲动。
啪地一声,面前的瓷碗被打翻在地上,碎了一地。
“来人,将公主府上的太医请过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
“长公主殿下,你这症状是有喜了。”
连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不留,我的手抚上肚子,内心却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沈容安的,可为何偏偏会出现?
“你下去吧,此事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太医退下,我却久久无法释怀。
该告诉沈容安吗?
可他如此厌恶我,真的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轻轻闭了闭眼睛,我的内心由最初的慌乱已经逐渐平静。
夜晚,我本以为今晚他又是直接呆在外面了,于是便径自吃了起来。
可他不仅回来了,还一脸风尘仆仆。
“穆颜,你今天叫太医了?”
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我愣了一瞬。
有多久没听见他呼唤我的名字了?
“就是突然身子不舒服,已经叫太医给我准备些滋补的药品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请太医过来再看一下。”
我的心停滞了一瞬,绝对不能让沈容安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
“丞相大人何时这么好心关注本宫的身体了?”
果不其然,他被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落座后,一言不发地瞧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连饭都好像吃不习惯了。
“明天宫宴,好好打扮一下,别落了丞相府的脸面。”
心里被突然刺了一下。
“丞相大人不用担心,倒是到时候别让外界传长公主与她的驸马感情不睦就好。”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在威胁我?”
“笑话,本宫相信聪明如丞相大人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想起身离去,可沈顺却蓦然逼近,将我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腰身磕在红木桌上,钻心的疼痛袭来。
我悄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面上却嘴角微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丞相大人这是怎的了?”
沈容安面色带着些微阴郁:“穆颜,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当初救了我又将我弃如敝履,我们相处的三年,你忘了吗?”
肚子愈来愈疼,似乎是受不住这番力道。
我内心隐约抽痛,可却强制抑制下来。
“沈容安,那三年,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我的下颚被他一手抬了起来。
呼吸交错间,他又浮现出唯有二人在场时的冷漠。
“毁了你与心上人的姻缘,便与我如此勉强,是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那个白衣男孩温柔的抚摸。
骤然清醒,对上他隐含着怒气的棕色双眼。
真是哪哪都不像。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被我硬生生遏制下去。
“对啊,你与他相比,差太远了。”
5
“长公主殿下,您的马车在后面一辆。”
面前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我的去路,朝我指了指后面那辆明显小巧许多的马车。
而他身侧的那辆,明明可以容纳三人,却连进场前的做样子都不愿。
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我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没有侍卫搀扶,我便就着丫鬟的手上去,没人注意的视角下,我的手下意识地遮挡住了肚子。
父皇脸上洋溢着虚伪的笑容。
“兰容啊,你与颜颜新婚如何?”
他一脸笑意地牵住了我的手:“承蒙圣上关爱,臣与长公主殿下很好。”
要不是提前商量好了,我差点以为他是认真的了。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走过众位大臣,落座之后立刻松开我的手,表情也淡然了不少。
我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保留指尖那一抹熟悉的温度。
“乌国使臣觐见!”
一位长相英气十足的男女一同走上前来。
男子使臣与父皇相谈甚欢。
我看到那个看起来像乌国公主的女人眼神时不时往这边撇。
内心突然涌现了不好的预感。
“此次前来,带来了我们乌国最受宠的公主,献予大齐国,结两晋之好。”
父皇眯了眯眼:“哦?不知乌国公主想要嫁给何人?”
“就是他!”
我的呼吸微微停滞,手悄悄抓住沈容安的衣袖,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乌国公主指尖所至,赫然是沈容安。
“怕是要让乌国失望了,此人乃我大齐丞相,朕之爱女已然嫁与他为妻,怕是不妥。”
然而乌国公主却依然紧盯着沈容安:“我知道你,你曾救过我。”
救过她?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也控制不住去看沈容安的面容,他静静地盯着乌国公主,眼里的寒冰或多或少褪去了一些。
内心隐隐开始抽痛起来。
据我所知沈容安不是助人为乐的性子。
难道沈容安喜欢这乌国公主,才会去救她吗?
他轻撇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他的衣袖攥得皱皱的。
我松开手,若有所失。
沈容安站起来,对着乌国公主拱手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在下有家规,家妻唯有一人,还望公主另觅良人。”
我抿了抿嘴,虽然不想承认,可内心里突然涌现的淡淡喜悦却做不了假。
明明告诉自己应当克制的,不应该对他有感情。
沈容安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
宫宴中,我借口自己不舒服去原来居住的宫殿休息。
来到岚贵妃生前所在的岚珍阁。
岚珍阁,顾名思义,岚贵妃受极了圣上宠爱。
可后来母妃却一朝得父皇厌恶,打入了冷宫。
我也由此得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惊天秘密。
母妃居然谎报沈家将军府的情报,陷害将军府引得满门被斩抄。
可我不信母妃会干出这样的蠢事,陈家非将军世家,又为何要谎报军情?
父皇后来知道真相之后大怒,将母妃打入了冷宫。
然而母妃身后的陈家势力根深蒂固,父皇动不得。
“颜颜,是母妃对不住你,没有护好你。”
母妃身体并不好,之前生了我落了病根,脸色日渐苍白。
“母妃,只要找到背后暗算陈家的人,你便能出去了!”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惨然一笑:“凶手,永远都不会出现。”
为何?
她不肯告诉我,直到死亡。
那时候正是雨天,我抱着母妃逐渐冰冷的身体,内心悲怆,昔日受尽宠爱的公主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
因为之前对此毫不知情,我侥幸活了下来,成为如今父皇眼里的肉中刺。
6
“长公主不是说歇在了清莲楼吗?”
从回忆中快速抽身,看向身后的沈容安。
“怎么,本宫来看看母妃生前所在的院子,有何问题?”
“说来,陈家的覆灭,还得有你一半的功劳。”
当初沈容安一派的人在朝堂之上条条罗列了陈家近十年的罪条,父皇震怒。
陈家从此大厦倾倒。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里蕴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以为,陈家的覆灭,是我出手的?”
我的心一沉,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你也知道当初陈家的所作所为,迟早也会被人揭露。”
我的心里突然蹿起了一股火气。
“本宫只知道,岚贵妃、陈家满门的死都与你脱不开关系!”
沈容安叹息了一声。
“颜颜,你我之间真的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内心的火气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底,忍不住阵阵心寒。
想到腹中属于沈容安的胎儿,我的手紧紧攥住。
“沈容安,你告诉我,我们二人的关系,还有情分可言吗?”
你对我又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可我若告诉你,此事不是我做的呢?”
我倏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容安,良久后又嗤笑。
“本宫为何要相信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
隔了几日,父皇召我进殿。
“穆颜,你当这长公主当了多久了?”
我一声不吭,最开始岚贵妃还不受宠的时候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公主。
后来父皇极为宠爱岚贵妃,这长公主的名头也安在了我身上。
可我却并不是第一个长公主,前长公主早就死了。
“八年了,翅膀也硬了。”
我内心升起讽刺之感,终究是看不惯我这个肉中刺了吗?
“穆颜听不懂父皇的意思。”
“你是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穆颜,朕知道你在搜查当年岚贵妃死的下落。”
眼睫微微轻抬,可却强忍住面上的不动声色,眼睛平视着地面。
“父皇这是何意?”
眼前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象征着高不可攀的身份。
“穆颜,别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逃得了朕的眼线。”
“看来你这位置坐的还是太安逸了。”
毫不意外,这件事会被他发现。
想起前几天沈容安认真的样子,告诉自己此事另有其人。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相信他。
只是一直以来的固定认知霎时被人打破让我无法接受。
既然不是沈容安,那陈家灭亡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父皇又为何为了此事特意警告自己?
踏出殿门口,我的内心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哟,皇姐这是被父皇教训了?”
思维被人打散,我眉毛微蹙,内心不爽地看向始作俑者。
穆离一身张扬的桃色衣裙,珠钗满头,透着一如既往的俗气。
我不欲与她多加争论,转身想走。
“听说皇姐被父皇罚了禁闭,之后一段时间怕是要日日待在丞相府了。”
脚步微顿,我缓缓抬头,眯了眯眼。
“穆离,你的消息还挺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皇上呢。”
穆离听见这话也是面不改色:“皇姐可别乱给我安帽子,我也不过是试探着问一问罢了,哪知居然是真的。”
看着穆离笑得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双手抱胸。
“本宫是被父皇授予了尊称的长公主,你一来不行礼,二来胡乱出口,按照宫规,你又该当何罪?”
看见穆离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我迈步靠近,不声不响将她逼到了水池边。
“你的母妃也不过是爬上父皇床的宫女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
穆离果然被我惹怒了,然而脚步一滑,跌进了水里。
“快来人啊......”
我冷漠地看向仿若落汤鸡的穆离,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嘴唇轻启:“蠢货。”
说完便转身,朝着宫殿大门走去。
7
回丞相府的路上,马车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长公主,又见面了。”
......
我坐在临近的酒楼包厢内,面前坐着前几天宴会见到的乌国公主。
“何事?”
“你或许不知道,兰容离开公主府之后的事。”
沈容安不是直接被白家接走了吗?
我内心疑惑陡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兰容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告诉本宫。”
更何况此人之前还在宫宴上说要嫁给沈容安。
乌国公主脸上含着笑意:“你喜欢他。”
拿着茶杯的手指紧握了一番,我凝视着她,没有反驳。
“长公主可能误会了,当日我并非真心想要嫁给兰容,我只是在看长公主的态度。”
我轻抿了一口茶,等着她继续说。
“事实上,兰容曾经救过我,我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那日旁观出长公主的态度,足矣。”
“你想做什么?”
以为说这点话就能打消我的疑虑吗?
“兰容被接回白家之后,便被你们容国皇帝派遣成为使臣陪伴,来到了乌国。”
这点事情我当然知道。
我已经没有耐心在跟这个乌国公主谈下去了,母妃之死还没有来得及问沈容安。
起身欲走,乌国公主的话语却将我震在了原地。
“他就连重伤昏迷嘴里都呼唤着你的名字,长公主,你还是看不清吗?”
......
沈容安以为他是我心上人的替身。
那日醉酒后所言却是真,沈容安确实长得像极了我的心上人。
因为,这二人本就是同一人。
沈家三小公子因为身体不好,时常闭门谢客,以至于京城只闻此人,却从未见过。
然而我小时翻墙,见到了沈容安,只觉得惊为天人。
沈容安不知道我,我作为颜控,却时常偷偷瞧他。
奈何公主之尊少有出宫的时候,以至于我与沈容安,多年来居然无甚交集。
后来沈家生变,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见,他已成了我府上的面首。
直到回到丞相府,那句话都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天色已暗,可面前人却仿佛成了眼中唯一的光亮。
沈容安一袭白衣,明明脸上五官妖孽,可却恰好融合了温润的气质,远远看去,与过去的沈家三小公子渐渐重合。
因为喜欢,知道母妃对沈家做的事情之后,秘密联系了沈家亲信白府,再借着醉酒一事将沈容安赶去了白府。
可没想到,沈容安短时间内坐上了丞相之位,之后陈家被连根拔起。
我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沈容安的手笔。
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恨错了人。
可那又如何,沈家的事情至今没有任何线索,我便还是沈容安的仇人。
我站在原地不动,看到沈容安缓步走来。
“沈容安,凶手是他吗?”
他的手缓缓抬起,第一次做出温和的举动,轻轻抚摸了我的头。
我的眼睛却酸涩无比。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权利的算计。
沈容安带我来到了新婚之后的居所。
我原本该告诉自己,身为长公主,见惯了尔虞我诈,不得轻信旁人。
可遇见沈容安,所有的谨慎心仿佛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沈容安,那日你说的话,我信了。若我说,沈家的灭亡不是陈家所为呢?”
8
烛光摇晃,沈容安的面色柔和。
“我知道,此事我已经查出来了。”
我的内心忍不住唏嘘,这么快,沈容安便查出来了?明明自己先前还一头雾水。
“何时?”
“你我结婚的时候。”
怪说不了,那几日沈容安非常忙碌,时常见不到人。
我张了张口,想问为何结婚那日他如此冷漠,可沈容安却轻拍了我的头。
“此事牵扯甚广,陈家和沈家的事情你便当不知晓罢。”
“为何,母妃的死便是我那好父皇造成的,加上我,接近他的机会不是更多了吗?”
沈容安摇了摇头:“你该安寝了。”
沈容安明显知道更多,可他却不肯告诉我!
我想要挣扎,跟沈容安好好谈谈。他却一把抱起我,将我安置在了床上。
带着温热的体温传来,我与他的眉眼相对,霎时静止。
“沈容安,你想做什么?”
他不言不语,只是双手将我搂住,缠得愈来愈紧。
“颜颜,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我此时此刻着急想要问清楚两家背后的事情,可沈容安却将我死死禁锢住,不得动弹。
感受到脖颈传来的热气,我泄了气般,将他狠狠一推。
“我喜欢的,从前是将军府三小公子,现在是兰丞相,满意了吗?”
内心悄然释然。
是啊,从头至尾,都是沈容安一人。
低沉的笑意在我的耳边响起,我颇有些气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此事你早就知晓了,白家告诉你的?”
沈容安带着薄茧的双手摩挲着我的脸颊。
“未曾,我也是今天才知晓的。”
“颜颜,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身边无比温暖,紧紧地包裹住我,像是想要为我驱散所有的寒冷。
......
一夜安眠之后,我下意识想要寻找昨晚身边的温度。
然而触手一片冰凉,看样子沈容安已经离去了许久。
外面一阵吵闹,完全不像平时的丞相府。
“何事?”
推开门,丫鬟静静候在一旁:“夫人,大人说让夫人留在屋里。”
什么意思?
我的眼皮跳了跳,内心涌出强烈的不安。
“沈容安呢?”
那丫鬟训练有素,面上倒是一片平静。
我脸色瞬间一沉,拨开丫鬟阻拦的手,径自前往丞相府门口。
外面涌进来了一批人,来者皆是父皇的亲卫。
内心一沉,只觉不简单。
“石侍长为何事而来?”
石侍长双手抱拳:“长公主殿下,陛下命令封锁丞相府,沈容安已被押入大牢,得罪了。”
沈容安?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不愧是心机深沉的父皇,将沈家陈家玩得团团转,如今,我与沈容安也逃不脱他的掌心。
轻轻闭眼:“来人,备马车,本宫要去皇宫。”
丫鬟欲言又止,石侍长一本正经:“长公主殿下,陛下命令丞相府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动,恕难从命。”
“是吗?”
我猛地将身旁侍卫的刀拔了出来,抵在自己的脖颈旁:“若是堂堂长公主就此丧命,石侍长也不好交代吧?”
所有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石侍长眼里也带着犹豫。
“来人,备马车。”
9
我一路疾驰到皇宫门口,因着接连受刺激,腹部有些隐隐作痛。
但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担忧沈容安的安危,连身后丫鬟都跟不上我的步伐。
来到巍峨的正殿门口,我掀裙而跪:“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然而等了许久,殿内都没有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为何,腹部愈来愈痛。
我的手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腹部。
“夫人,大人说了此事无需夫人插手,夫人快回去吧。”
我闷不吭声,我确实不知沈容安有何计谋,但难保不会真的失算。
将丫鬟使唤开之后,我默默地跪在大殿门口。
何其讽刺,昔日宠爱自己无比的父皇,本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如今竟也成了仇家。
说不定,连当初的宠爱也是假的,目的便是沈陈两家。
都说帝王无情,如今倒是信了十分。
膝盖已经麻木,肚子疼痛难忍,我不想让腹里的胎儿出事。
“昔日,母妃从父皇那得来一免死金牌,可她却将那令牌留给了儿臣,不知父皇还认不认?”
很久,里面传来一道冷漠的声线:“进来吧。”
我缓慢起身,迈步走进宫殿,看见父皇在桌案执笔写奏折。
“想必父皇已然知道儿臣的来意。”
他缓缓停笔,如鹰的双目看向我:“沈容安,朕是不可能放的。”
“父皇所作所为,儿臣早已命人散步出去,人言可畏,若父皇不想放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也是父皇今日将沈容安押入大牢,才彻底让我认清了他。
“穆颜,你可比你的母妃聪明多了。”
我的嘴唇颤抖:“所以,当初陈家陷害沈家得来的消息,是你做的主。”
坐在高位上的父皇一袭黄袍加身,神色淡漠地看着我。
我却如至冰窖,仿佛十几年来从未认识这人。
之前将我当做肉中刺便罢了,却没想到连这都是想要欺骗我的假象。
“陈家被灭,谏言的人表面是沈容安一派的,实际却是你的人,而你的目的,便是让陈沈一文一武两家消失,并且还将陈家被灭的真相推给了兰容,也就是沈容安。”
“父皇,你真是好算计啊。”
可他唯独算漏了,我与沈容安有情。
正是因为有情,我才会将沈容安送去白家,而沈容安也成功隐姓埋名。
最后二人也冰释前嫌。
我突然理解了当初沈容安为何新婚做出那副冷漠的样子,原是为了让父皇以为我们二人不合。
就算宫宴上一副两人尚好的样子,他也只会以为我与沈容安是表面功夫。
“也算是沈容安聪明,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连朕也瞒了过去。”
他缓缓起身,绣着龙爪金纹的皂靴映入眼帘。
“这可多亏朕的长公主,包庇罪臣之子,该当何罪?”
我猛地抬头,眉毛紧皱。
“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朕吗?”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黑色的影子。
我的眼睛渐渐放大,身体突然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看见一支箭从自己身体穿过。
他竟然真的狠心杀掉我这个亲生女儿!
“长公主穆颜包庇罪臣之子,以下犯上,理应问刑。”
鲜血流出,我无力支撑,躺在地上,腹部前所未有的疼。
孩子......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暗,我想要抬手,那黄色衣角也未曾摸到。
突然宫殿外出现了一批士兵,我抬眼,光亮处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沈容安......”
10
我从噩梦中醒来,梦里我与沈容安都死了。
那股窒息之感犹在。
“醒了?”
我转头,沈容安仔细打量着自己:“你怀孕了为何不跟我说?”
略微有些恍惚,本以为要一别两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与他都还好好活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容安沉默了片刻:“颜颜,之前一切都是我的计谋,目的是逼宫,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
他的表情带着一抹心疼:“还痛吗?”
我此时此刻才感受到心口若有若无的疼痛,摇了摇头。
“他死了吗?”
沈容安点点头:“在大殿上自杀了。”
内心宛若冷风穿堂刮过,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世了。
连手指都止不住发寒。
突然栀子花味传来,身体被拥进了一处温暖之地。
“颜颜,之前的,就当他过去吧。”
“沈容安......”
他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愈发紧。
“今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好吗?”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棕色的眼睛。
一如当年,眼里倒映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你不怨我?”
沈容安摇了摇头:“过去的就当它过去吧。”
我双手缓慢抬起,随即坚定地环抱住了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