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搂着她的肩,清淡地应着:“好,你随时问。”
“那,等我洗完澡。”
泡在温暖的水里,一身的疲累慢慢溜走,身心舒爽。
泡好澡穿着浴袍走出来,严言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大毛巾,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包在毛巾里。
照例她被按在梳妆台前,他动作温柔地帮她吹头发。
发丝飘扬,萧琳仰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他,轻启粉唇发问。
“严言,尹晗其实不是尹晗,他叫米安,是你把他创造成尹晗的,是不是?”
“是什么?”她追问。
“是因为你太珍惜失而复得的尹晗。”
萧琳沉默,她觉得她可能并不认同严言的说法。
过了一会,严言开口道:“对不起,倾倾。”
她仰起头看着他:“为什么说对不起?因为你骗了我?”
“因为让你失望了。”他的瞳黑的看不到一点点亮光:“尹晗死了,我没办法让真正的他活过来。”
“就像你说的,他已经死了。”萧琳喃喃道:“去者亦已,我早该释然。”
实际上,她可能早就释然了。
那么久以来,盘踞在她心头的更多的是对严言的恨,胜过了其他的感觉。
失去尹晗的痛,是钝的,并不刺骨。
只是觉得很突然,突然到她还没来得及对尹晗好,他就离开她了。
更多的是内疚吧!
萧琳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他,自始自终以来,她都没有问过,只是单方面地这么认为。
她踮起脚尖,让自己能和严言的黑眸对视。
她一字一句:“尹晗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或者,他坠楼是不是你主导导致的?”
严言凝视着她,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隐在他的呼吸中:“重要么,这个答案?”
“重要。”她郑重地点头。
“哦。”他垂了垂眼睛,随即又抬起头来望着她:“那晚在擎天国际,接到尹晗的电话我就赶过去了,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从楼上跌下来了,几分钟后你赶来。”
事过两年,他们这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起这件事情。
“那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上楼?”
“是。”他点头。
“可是,为什么你没有跟我说?没有澄清?”
“尹晗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擎天国际,电话里他的语气平稳,他不可能会自杀,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他杀,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到凶手的角色里?”萧琳追问。
“有一个人可以恨,总比绵绵无尽的哀伤要好的多。”他抱起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这样踮着脚会很累。”
“所以,你宁可让我恨你,也不澄清?”
“清者自清,再说人的情感有的寄托总比没有的强,爱或者恨,都是最强烈的感情。”他唇畔掠起一朵云淡风轻的轻笑,仿佛萧琳这两年来对他的恨意和一次次伤害他都是他应得的。
密密麻麻的酸楚在萧琳每个细胞里游走,看着男人美玉一般的脸庞,她心中蔓延过的紧密而又绵长的疼痛,让她轻轻呼吸一下心口都会痛。
伸出手,掌心贴在他微凉的脸颊上,语调微抖:“你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没有确切的时间,没有确切的地点。”他柔而深的缱绻目光细细碾压过她迫切的眼神,笑容恬淡:“没有原因,没有为什么,你就在我心里了。”
混乱而复杂的情感,严言这样奋不顾身的爱,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很难说清此刻心里翻滚的是感动还是心疼。
贴上严言的胸膛,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仰起头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感觉到严言有短暂的惊愕,因为这是萧琳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的唇冰凉,仿佛意识到萧琳在吻他的时候,才迅速被点燃,狂热地回吻她。
和严言吻过很多次,不论是他主动还是这一次是她主动,每一次都会让她忘掉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脑子里混乱地滑过七年前假面舞会上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很奇怪,戴着面具的尹晗和平时的尹晗并不太一样,而每次和严言亲密接触,她都会想起那天的场景。
她心中滑过一个念头,忽然睁开眼睛。
严言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俩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
她轻轻离开他的唇,微微有些喘息:“尹晗的面具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尹晗的遗物是萧琳去收拾的,当时收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那顶面具,萧琳也就忘掉了,事实上自从那顶面具在假面舞会上出现过一次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后来她还问过尹晗面具去哪了,他支支吾吾地就混过去了。
“面具是我的。”严言回答。
萧琳睁大了眼睛:“是你的?”
“是我做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萧琳从来没有在别处看到相同的款式,她倒是很喜欢那顶面具,希望能买到类似的,但是再也没有见到过。
“那也就是说,假面舞会后,尹晗就把面具还给你了?”萧琳好像明白过来了:“是你借给他的?”
严言用很奇异的眼神看着她,目光很沉静,但是双瞳中却流转着流光溢彩。
“倾倾。”他轻声开口:“有件事我必须要对你说。”
“嗯?”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你说。”
“那顶面具,其实是......”
严言的话被萧琳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她侧头看了一眼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上面是尹晗的号码。
严言将手机递给她,自然而然截住了下面的话。
萧琳接通了,不是尹晗的声音,还是他的医生:“萧小姐,尹先生醒了。”
“哦。”萧琳应着:“醒了就好,他现在状态还好吧?”
“尹先生的状况事先我得跟您说下。”医生的声音晦涩莫深。
萧琳不解地询问:“怎么了?”
“尹先生醒来之后,好像记忆和认知出现了问题。”
“记忆和认知出现了问题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不记得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还有他的智力似乎也有倒退的迹象。”
萧琳的心里沉了一下,急匆匆地对医生说:“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便去衣帽间换衣服。
手机通话的声音很大,严言也听到了。
他在外面换衣服,简短地对萧琳说:“我陪你一起。”
“嗯。”
匆匆赶去医院,萧琳很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严言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安慰:“不用紧张,现在医学发达,会有办法的。”
“唔。”她是诧异,倒不是紧张。
其实米安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他是尹晗的弟弟,他有什么事也是萧琳不愿意看到的。
医院到了,医生在门口等着她,估计没想到严言也会来,急忙迎上来打招呼:“严董,萧小姐。”
“她是严太。”严言伸手搂了搂萧琳的腰,医生愣了片刻立刻改口:“严太。”
“他现在还好吧?”萧琳迈步要进去,医生却拦住了她:“严太,您进去之前要有心理准备。”
萧琳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也不是,只是他情绪激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难免慌张。”
严言率先推开了门,将萧琳拉在身侧,一起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扔的一地的东西,米安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
两个护士蹲在地上捡东西,抬头看看他们小声道:“他醒了之后就发脾气,东西扔了一地。”
难怪医生让她要有心理准备,看来现在米安很暴躁。
萧琳想要走近他,严言拉住她,摇摇头:“你就站在这里。”说着,他走了过去,轻轻拍拍米安的肩膀:“嗨,卢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