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图林根森林里弥漫着一层冰冷的薄雾。
“上校”和他带领的“幽灵”小队,像真正的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在林间穿行。他们每个人都穿着最新式的光学迷彩,脚步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根据情报,再往前五百米,就是那段存在重启间隙的“脆弱”围墙。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停。”走在最前面的“上校”突然抬起了手。
整个小队瞬间定在原地,与周围的树影融为一体。
“上校”取下夜视仪,用肉眼观察着前方。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属于森林的味道。那是……一种高级雪茄的烟味,混合着某种军用润滑油的气息。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在同一时间,位于他们侧后方两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泰坦盾”的狙击手“鹰眼”,也通过高倍率热成像瞄准镜,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指挥官,九点钟方向,距离我们一千八百米,有热源信号,至少十人。移动方式很专业,不是边境巡逻队。”
“泰坦盾”的指挥官,一个名叫“锤子”的壮汉,眉头紧锁。他们即将与“内应”接头,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冒出另一伙人?难道是CIA不放心,派了监视组?还是说……情报泄露了?
“保持静默,让‘蛇’摸过去看看。”“锤子”低声下令。
混乱的种子,已经种下。
而将这颗种子催化成参天大树的,是来自地下的“丛林狼”。
这群南美来的亡命徒,根本没有“幽灵”的耐心,也没有“泰坦盾”的装备。他们只信奉最简单粗暴的逻辑——炸药开路。
当他们找到那个所谓的“排污管道”入口时,发现竟然被一道厚达半米的水泥墙给封死了。
“妈的!情报有误!”带头的“豺狼”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不过没关系,没有什么是一块C4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块。”
他示意手下安放炸药。这帮人对剂量的控制毫无概念,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打破了森林的静谧。大地微微震颤,泥土和碎石被高高掀起。
这声爆炸,就像是交响乐指挥家挥下的指挥棒。
高地上的“鹰眼”瞬间就判断出爆炸点的大致方位,就在他观察到的那队“幽蒙”和他们自己之间。
“他们被攻击了?!”“锤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而在另一边,“上校”的反应更快。爆炸响起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吼道:“陷阱!我们暴露了!开火!”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但他知道,在丛林战中,犹豫就等于死亡。黑暗中,率先开枪的一方,就拥有了主动权。
“幽灵”小队的成员们,朝着他们感觉受到威胁的任何一个方向,开始了无差别射击。
曳光弹像死神的镰刀,划破夜空,瞬间将那片区域照亮。
“砰!”
一颗子弹恰好击中了“泰坦盾”派去侦察的尖兵“蛇”面前的树干,木屑飞溅。“蛇”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毫不犹豫地举枪还击。
这下,彻底乱了。
“锤子”听到枪声,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我们遭到伏击了!是另一伙人!他们想黑吃黑!还击!把他们撕碎!”
“泰坦盾”的重机枪开始咆哮,子弹像暴雨般泼向“幽灵”小队的大致方位。
森林里,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上校”彻底懵了。对方的火力远超他的预料,这根本不是什么巡逻队,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难道是克格勃的特种部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刚刚从爆炸中缓过神来的“丛林狼”们,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激烈枪声,也做出了最符合他们智商的判断。
“我们被包围了!条子!是条子!”“豺狼”惊恐地大叫,“冲出去!往枪声最弱的地方冲!”
于是,这群南美莽汉,像一群受惊的野牛,嚎叫着,端着AK,冲向了“幽灵”和“泰坦盾”交火最激烈的中心地带。
三方人马,在黑暗的森林里,打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和“基地守军”或是“黑吃黑的同行”作战,每个人都在为三亿美金的梦想奋力厮杀。
CIA的欧洲指挥中心里,“影子经纪人”正对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友军误伤”警报,脸色铁青。
“报告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跟谁交火?”他对着麦克风怒吼。
“先生……我们不确定。”通讯官的声音都在发颤,“‘幽灵’报告说他们遭到了‘泰坦盾’的伏击。‘泰坦盾’报告说他们被‘幽灵’偷袭了。而‘丛林狼’……他们好像在同时攻击‘幽灵’和‘泰坦盾’……”
“影子经纪人”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一把抢过麦克风:“‘上校’!‘锤子’!我是‘影子’!你们都给我停火!你们打的是自己人!”
回答他的,是无线电里更加密集的枪炮声和临死前的惨叫。
在三亿美金的血腥刺激下,已经杀红了眼的佣兵们,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们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枪。
这场混乱的交响乐,一直持续到天亮。
当东德和苏联的联合部队开进这片森林时,看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林间空地上,到处都是弹坑、烧焦的树木和扭曲的尸体。装备精良的“幽灵”和“泰坦盾”,以及悍不畏死的“丛林狼”,几乎同归于尽。
只有寥寥几个幸存者,也都在看到军装的瞬间,选择了举枪自尽。
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战,又死于谁手。
而在耶拿基地那间窗明几净、亮如白昼的总装车间里,气氛却是一片庄严肃穆。
最后一级高压涡轮盘,在刘建军近乎神经质的精确指挥下,被吊装机械臂缓缓放入发动机的机匣。
“左移,零点一毫米……好!下落,慢……再慢一点……”他拿着对讲机,手心全是汗。
车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机械臂运转时轻微的电流声,和所有人压抑的呼吸声。
远处的森林里,隐约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像是在为这混乱的一夜画上句点。
梁卫国听到了,他走到刘建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块毛巾:“别紧张,外面放烟花庆祝呢。陈总安排的。”
刘建军擦了擦额头的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烟花,但他更知道,当自己在这里为了一个零件的精度而殚精竭虑时,陈昂,已经为他们扫平了外面的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