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到的,已经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场席卷整个时代的农业革命!
如果将这东西造出来,一台机器,一天就能完成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一整个农忙季节的活!
巨大的震撼过后,一股更深沉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狂喜,从心底涌起。
他错了。
他之前对这东西的判断,错得离谱。
这东西的核心,从来就不是那套先进的农机模块,而是那颗引擎!
那颗能够持续稳定输出五百匹马力的,永不枯竭的“心脏”!
有了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以抛开那台过于惊世骇俗的“大地神5号”主体,只用这颗引擎,就能创造出一个工业奇迹!
它可以驱动发电机,让整个村子,不,让整个红旗镇拥有用之不竭的电力!
它可以驱动水泵,将几十米深的地下水抽上来,灌溉这片贫瘠干旱的土地!
它可以成为一个小型工厂的核心动力,带动车床、钻床、冲压机……
这哪里是什么拖拉机图纸?
这是一张通往工业帝国的入场券!是一颗足以在这个贫瘠年代里,点亮整个文明科技树的……工业明珠!
陈昂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血液里奔涌的激动,却像岩浆一样灼热。
然而,一个冰冷而现实的问题,如同一桶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怎么造?
又该如何解释它的来源?
这个问题,比之前面对陈二狗的木棍,比面对李卫民的猜疑,要致命一万倍。
直接拿出来?说这是自己发明的?一个十六岁的农村少年,闭门造车,捣鼓出了一颗“冷核聚变引擎”?
他会被切片研究,他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查个底朝天。
财富需要力量守护。
而超越时代的技术,则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神迹”来掩盖。
陈昂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颗银色的引擎上。
他不能直接用它,但可以“借鉴”它。
将它里面超越时代几十年的技术,进行降维,拆解成这个时代能够理解和制造的水平。
比如,造不出一整个永动机,但可以借鉴它的能量转换模式,造出一台热效率远超这个时代所有内燃机的发动机。
造不出智能液压系统,但可以借鉴它的结构,造出更省力、更耐用的机械连杆。
他需要把神迹,伪装成“天才的灵光一闪”。
可这个天才,不能是他。
陈昂的身份,他的年龄,他的出身,都注定了他无法承载这份“天才”之名。
他需要一个壳子,一个完美的、可以解释一切不合理的挡箭牌。
一个虚构的、不存在的人。
一个隐居在某处,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却淡泊名利的绝世高人。
一个脾气古怪,喜欢用“肥皂”这种小玩意儿和外界交换“破铜烂铁”的神秘“老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之前对李卫民随口胡诌的“南方亲戚”,此刻,在他脑海中渐渐丰满,变得有血有肉。
这位“老师”,可以解释蛋白皂的来源。
可以解释他一个农村少年,为何懂得“奢侈品营销”。
更能解释,这些即将“被发明”出来的、惊世骇俗的机器图纸,到底从何而来!
陈昂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造机器,更是要造一个“神”!
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在他身后,站着一位深不可测的巨人。而他陈昂,只是那个巨人伸向凡间的一根手指。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全地,将未来的科技火种,播撒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时代的惊涛骇浪中,安稳地掌舵,驶向他梦想的彼岸。
天刚破晓,一层薄薄的晨霜给村里的屋顶都镀上了银边。李卫民哈着白气,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再一次敲响了陈家的院门。
他一宿没合眼,心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眉宇间的愁苦几乎要拧出水来。
“小同志,出事了。”一见到陈昂,李卫民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院角,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头上的麻雀听了去,“那块地……卡住了。”
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力和挫败:“村支书陈贵,就是陈二狗他亲叔,那个老王八蛋狮子大开口,说那块破地是风水宝地,非要三百块才肯松口!这摆明了就是讹人!我托了镇上的关系去说和,屁用没有,人家根本不买账!这事……我看是死局了。”
李卫民一脸绝望。在他看来,一个村的村支书,那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土皇帝。
他不同意,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陈昂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不起半点波澜。
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李卫民心里更是又急又气。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可是村支书!是地头蛇!
“我知道了。”陈昂淡淡地回应,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李主任先回去等消息吧,机器的事,也要抓紧。”
李卫民看着陈昂转身进屋的背影,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等消息?等什么消息?等天上掉馅饼吗?他跺了跺脚,只觉得这个少年冷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李卫民前脚刚走,陈昂就从屋里出来,叫住一个在门口玩泥巴的鼻涕孩,给了他一颗糖,让他去村西头把陈二狗叫来。
一刻钟后,村外那片昨夜刚刚见证了暴力与屈服的小树林里。
陈二狗连滚带爬地跑来,一见到那个站在树影下的单薄身影,双腿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满是落叶的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泥土。
“主……主人!”他声音颤抖,叫得比昨晚还要熟练,充满了发自灵魂的恐惧。
陈昂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远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你叔叔,陈贵。”
陈二狗的身体猛地一颤。
“把他这些年干过的所有烂事,一桩一件,都给我刨出来。”陈昂的语气没有起伏,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陈二狗最后的心理防线,“尤其是那些能让他进去啃窝窝头,或者让他身败名裂的。我给你半天时间。”
陈二狗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他知道,这是投名状。
是主人在看他这条狗,到底有多忠心,咬人有多狠。
“是……是!主人放心!”他磕了个头,爬起来,像一只被火烧了尾巴的野狗,疯了一般冲向村子。
地痞流氓,有地痞流氓的门路。
不到两个小时,陈二狗就回来了,脸色比去的时候更加惨白,眼神里混杂着惊恐和一种病态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