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丰秀在我们家住下了，连带着阿离也借了光。丰越则是有时间就来一趟，美其名曰是监督他妹。丰秀，丰越的全名，还要在前面加上慕容这个令人无语的姓。当初丰越要是全名进来的，我哪能不心生警惕？就连阿离，也是鼎鼎大名的姜氏子弟，正宗的国戚，学名姜璃，排行老三，却是嫡子一枚。你说说，这麻烦，哪是一般的大，是非常非常滴巨大～！
几天后，姬岱回来了，这回二师兄没跟来，小七，小九，小十五依旧跟着，还有我的葵儿，拜完师祖也被放了回来，而那四个选拔出来的孩子，直接留在山上受训了。
与皇家谈妥的生意，我跟姬岱一说，他就愣住了。“皇家……一千两？”
“嫌少？那行，我再想办法让她加。”我边啃着大桃边随意地说。
“不是不是，……怎么会那么多？”姬岱面色一潮，冲我尴尬地一笑，“多谢了。”
“谢什么？我尽量把她早点打发走，这样还划算些。”我不悦地翻了翻他，“除了贴身保护的一个外，还要多派几个好手来，这可是桩危险性极高的生意，别以为好赚呢。直到她走，你们家的兄弟才可以撤，我不只要她平安，还要我的家人平安，这些费用都在那一千两之内的。”
“没关系，父亲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地多派几个师叔级的人来相帮。只是，吃住要在你家里了。”
我夹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不怪我擅自替你们接生意就好了。对了，让小九去做贴身保镖，并告诉他，千万不要喜欢上太女。那后果，可不是小十五嫁进李家能比得了的，别犯傻，皇室不会接受他的身份。”
“那为什么要他去？”姬岱正了色，问道，“不是，我是说本来他也不会有这念头的。”
“他适合。”我不想多说，起身问：“上次的一千两，够你们用多长时间的？”
“大约半月吧，或许再久些，如果省着点的话。”姬岱看了看我，“你放心，我们从来不乱花银子的。”
无聊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学费，给了就是你们的，我才不关心呢。我只是在想，五年学费一起付了，会不会后几年，我那几个孩子挨饿呀？还是多帮你们联系些生意吧，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样吧，如果改为三年出徒，我每年再多加五百两银子。只是你们可别拔苗助长，伤了他们的根基。只要学会贯通，功力跟经验那种东西都是随年头自然增长的，最主要是把知识都先记到脑子里去。你明白吗？另外，三年后，我会不定期让他们回山做短期回炉。他们定位于杀手等级的，别瞪我，我又没说让他们去做杀手，要的是同级杀伤力。”
他思索了一下，点头：“行，我明白了。”
“还有葵儿虽拜你为师，我可是没有银子给的。她跟那几个孩子不一样，我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亲怎么会跟孩子要银子呢？当然了，她也应该像对待父亲一样孝顺你。在她没有能力之前，我每年会送山上一些生活必需品，权当她的孝顺。”
姬岱笑了，“你这算盘打得是精，怪不得父亲要我亲自来看你，结果也被拐进去了。”
“这算盘可是双赢的，我可没只往自家划拉。”把枣核丢进盘中，拿起湿巾擦着手，状似无意地问：“你父亲就没多说些别的？比如我这个性像谁～”
“是提过一句，好像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没太听清。”姬岱看向我的眼神也是一亮，“我也奇怪，虽然顺子当初是你娘带上山的，可之后，她是一次都没再去过，父亲怎么会如此了解你母亲的？”
“这话问的，你比我大都不知道，我哪会晓得？”我抚着下巴，嘿嘿坏笑道：“不会是……两人有过一段爱恨情仇吧？”
“你还真敢想。”姬岱马上反驳道。
我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跟我……没什么血缘关系吧？”
“不可能～！”他几乎跳了起来，脸色都变了。
我哈哈大笑，“逗你玩的，看把你给急的。真这么紧张，怎么没好好问问你家里那位？他可是还生龙活虎的，不像我家里的那位，长眠于地下了。”
姬岱没好气地横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那脑子，天天都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又狐疑地盯着我：“你也没哪儿像我的地方，乱讲～”
看他那样子好好笑，我突然跳到他怀中：“大哥～”
他果然浑身一抖，眼神都变了：“你别闹了～！”
“嘁～”我松开搂着他腰的手臂，“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不闹就不闹呗，还想说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心生亲切呢～”
“还说？”他终于不敌我，有些仓皇地离开了。
看看外面的天，让小翠找把伞，我悠闲地遮着日头去视察工作了。
来到自留地，腊梅正在菜地里忙活着，头上戴着斗笠，我特意给她的那块纱巾从上兜到颈部，只露出中间一小条脸。身上也捂得严严的，手上戴着特制的厚麻布手套，十个手指分开的那种，似乎正在给菜除虫除草。
丰秀站在地边，噘着小嘴无聊地看着，还好，修养还够，没有左摇右晃的。
“哟，敢情是来当监工的？”我走过去，不客气地瞥着她。
“我，我不是不会干吗？让她给我示范一下而已。”丰秀一见我就变了脸色，陪着小心地说道。
话说，这几天，她让我调理得很……有后遗症，一见我就如见到蛇蝎一样。
我点点头，“有情可原，不会干嘛。看多久了？”
“没多会儿，半个时辰都没有呢。”她有些慌了，神色紧张起来。
“这么简单的活儿，以你的天分，应该不难哈～”我继续笑，和颜悦色地。
“不难不难，”她一机灵，赶紧冲地里的腊梅喊：“腊梅，你快出来，该换我了。”
腊梅头也没回地喊道：“没事儿，我多干会儿，等小姐来了你再换我就行。”
摇了摇头，这傻丫，全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给忘了。
“腊梅，我都来了，你可以出来了。”
腊梅身子一紧，愣了一下才转过来，“小姐，……您真来了？”
她们在那儿换行头，我低头看着小篮子里，已经有一篮底的杂草了，上面蠕动着几条肉虫。
“找到这么多了，这需要多久？”我漫不经心地问。
“没多久，一个多时辰就差不多。”腊梅直爽地冲我笑笑，“那边窝棚里有西瓜，小姐要不要去歇歇，吃上一块解解暑。”
“好啊，”我欲势要走，却回过身往丰秀那儿一瞧。她立马冲我挥手：“姐姐快去歇着，太阳太毒，别中暑了。”
我点头，“好，那就辛苦了。对了，反正下午也没甚事，不如就陪你干完，一起回去用晚饭吧。”
见她只露出的眼睛顿时惊恐得睁大了，我疑惑地问：“怎么了？莫不是我说了什么话吓到你了？”
“没，没有，姐姐又没说什么，哪有吓人一说？”她连忙挎起小篮向菜地走去。
看着她被那粗布大褂套稈没半点儿风度的背影，我翘了翘一边的唇角。臭丫头，还是得再磨炼磨炼。
不一会儿，小九找来了。“嫂子，大师兄跟我说了，要现在上工吗？”
回去一趟后，他也改口直接叫我嫂子了。那双水润杏眼依旧纯纯清清的，我却知道这家伙，可不像小十五那么好摆弄，比小七的心眼只多不少。小七，不是不好，只是比他外露，令我多看两眼便能发现，而他，有些深藏不露的意思。
“小九，来，坐，吃块西瓜先～”我一拍身边的席子。
“好。”他笑得极甜地坐了下来。
“你吃着，我说着，两不耽误。”递他一块自家种的西瓜后，遥看着地里的丰秀说：“你的任务，不只是要守护她的安全，还要做到三不一坚持。”
回瞥了他一眼，笑笑，“三不，就是不帮她干活，不拿她当太女，不服侍她，坚持杜绝让别人帮她。”
小九的眼神愕然后便垂下眼帘，“记住了，只是嫂子不怕她心生嫉恨，将来对隋家不利吗？”
“玉不琢，不成器，她只是被人惯坏了，本性还算不错。如果这样都敲打不过来，那她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迟早被人灭掉。”叹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那单薄的小身子，“皇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可你看她，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为君者，至少要心怀百姓，明察秋毫之末却懂水至清则无鱼。我只是尽力让她明白一些简单却实用的道理，却不能是用说教的，得要她自己琢磨出来才最深刻。你就帮我盯着她吧，别把自己的心丢掉，守好了。”
眼神一厉，“你若把心先丢在她身上，我是救不了你的。”
小九一愣，“怎么会？嫂子想多了吧～”
“她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只是身上的毛病太多。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让你来，是因为以你的性子，能以柔克刚压制住她。我只希望没看走眼，她很容易喜欢你这种性子的男人，怕你到时迷惑，拎不清自己。”
小九眼神微闪，“嫂子既然有此担忧，为何还要我来？”
“她若不喜欢我指派的人，如何肯老实听话？喜欢一个人，自然愿意听他的话。你不只是保镖，还要充当我的眼睛，及时发现问题，我才好制定相应的策略让她尽早开悟。这些话，你心底有数就好，不需要跟旁人说。”
他眼神一凝，“请嫂子放心，姬雨明白。”
“还有一点，你要切记。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不能护她周全，我要你记住，就是让她受点儿伤也不许丢了你的性命拼死相护。你若真死了，她也一样是个死！只要能救活，让她受点儿伤也不打紧，这只会让她更快地成长，明白我说的话没？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如果真的跑不掉的话。哪怕是落入敌手，也不要冲动地将自己的命赔上，活着就是一切的目的。”
小九彻底动容了，“嫂子……”眼底又泛滥了，大有决堤的架势。
“我说的是实话，就是我，也不会让你们凭白为了我牺牲性命的，我相信你能做到。别人嘛，你也不用多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想改变过来太难。”我抓了个李子，吃了起来。
“是，我明白嫂子的意思了。”
“那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我轻笑，“也该让这丫头歇歇了，我来介绍给你们认识。”
“腊梅，让丰秀过来歇口气吧。”我连身都没起。
丰秀慢吞吞地走进窝棚，那眼，第一时间盯上红瓤水灵的大西瓜。
“先吃一块解解渴，来，坐下吧。”我稳坐如山地冲她招招手。
摘下斗笠，解下头巾，那张小脸早红透了，汗水将鬓角都打湿了。
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听话地坐下，认命地拿起西瓜，优雅地吃了起来。别说，这吃相还真是有皇家风范。即便再累，她的坐姿也极其标准，脊背挺直，可见是自小养成的好习惯，不像我，到哪儿都想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