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小五浑身一颤，连忙抬头，暗道不好。
那老乞婆居然笑得一步三摇地向我们走来。“才让小山子他们去请您呢，你居然就来了，早知道就晚点儿让他们出去了。诶，这几个孩子呀，时间一长见不到五小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吵着要见您呢。”
我恶寒，咬着牙站了起来，衣裙上的灰尘也不去管。
小五紧贴着我，跟连体婴儿似的搂着我的一只胳臂。
“哟，这位小姐是……”老乞婆向我看来，那双蛇眼跟激光似的上下一阵扫，似乎在评估我是不是更大只羊。
我厌恶地横了她一眼，“怎么看人呢？”
她一愣，随即顺眉顺眼地嘿嘿笑了两声，“您是～”
“小五是我妹子，前段时间，她的银子都被人骗了，我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要不要报官，免得总有人以为她年纪小好骗。”我冷眼横着她，“想必你很明白这件事的原由吧？”
她眼角一抽，不太自然地说：“那可不知道呢，五小姐倒是时常来接济我们家，可银子被骗，……这从哪儿说起呢？没有的事儿呀～！”
小五一听，急了，抬起头：“我，我的银子明明都给了你，你怎么不承认呢？”
“哎哟～”她一拍大腿，“大小姐，您听听，五小姐自己也说了，她是给的银子，可不是什么骗哪，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呀～！虽然是穷了点儿，可咱们穷也穷得有志气不是？不是人家送的，咱们哪能随便收下呢？”
我眯着眼，瞧着她唱念俱佳地表演着，冷冷地打断了。“那好台，这件事，我就决定报官解决了，若你说没骗的话。”一瞪小五，“跟我回家，回家再收拾你～！”
“哎哟喂，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啦～”就在我与老乞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居然扑通倒地，躺在那儿一顿哀嚎。“天理何在哪，这年头真是有钱人的嘴呀，我们穷老百姓去哪儿说理哟～”
我一脸邪笑地弯下腰，“再大点儿声，好让我名正言顺地将你送进大牢，在那儿养老了～”顿了下，又道：“再说，我只是要去告骗了小妹银子的人，又没说告你，你喊什么怨哪？心里没鬼，怕什么？如此一来，我看还真就得经官才行了，不然岂不是被你凭白诬陷了？”
她一敛表情，恶毒地瞪着我：“你敢～！”
“我不敢～”我继续奸笑，“让我不敢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呢，不然，你就试试看。牢饭多好吃呀，天天什么也不用干，到点儿就开饭，吃完就睡，多逍遥的日子呀。虽然有些不见天日的，可轻闲呀～！还有小动物陪着玩耍，没事儿跟小强比比腿脚，跟小耗子聊聊天，偶尔小蜈蚣小蝎子什么的也去你那串个门儿，打个招呼，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她那蛇眼射出凶光，“我一个老婆子怕个什么，早就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只可怜我家那几个苦命的娃，不知道他们怎么活下去哟～，你这黑心黑肝的臭丫头～！”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自有官府来安排，你就等着去过神仙日子吧。”我笑得狡诈地直起身，满脸轻松地打算绕过她。
“老娘跟你拼了～！”
我立马把小五先推开，回过身时那老乞婆已经扑到近前，才听到一声熟悉地低吼，那黑乎乎的长指甲就欲抠上我的眼珠子。
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地向后一仰，飞起一脚，用尽全身力气将她踹出去，自己却收不住势直接倒了下去。将头一抱，闭上眼睛打算再硬挺时就落到一温暖的怀抱。好熟悉的感觉，我一睁开眼，便瞧见顺子铁青的黑脸。
“嗨～好巧哦～”我扯着脸皮挤出笑来，头一次看到顺子这么严肃的表情，心生不安，似乎事态不妙啊～！
顺子一把将我带进怀中：“主子可真是长能耐了，又能趴墙头，又能跟老乞婆打架斗殴了。”
我连忙陪笑，“误会，纯属误会，我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嘿嘿，为朋友两肋插刀……流血不流泪……”最终在顺子的瞪视下收了声。
身后响起了巴掌声，稀稀疏疏的，“好口才，弟媳不出来闯荡江湖实在是太屈才。”
我扭着脖子看过去，竟是姬松，正笑嘻嘻地冲我们走过来。
“小十五，把那胆敢行凶的老乞婆押送至官府吧。”姬岱随后自路边大树上跳下来，冲我一竖大拇指，“令人再次大开眼界。”
我脸上一热，向别棵树上看去。貌似他们都在，树上还有？
歪头看到小十五真的将那老乞婆用绳子绑了。正疑惑着怎么会听到不骂声了，细看才发现那厮嘴里塞着不知从哪儿弄的破布团，正呜呜地哼着。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傻眼，连顺子给我拍衣裙上的灰都不曾留意。
当李玉环跟明蔷，安铮从拐角处转出来时，我更郁闷了。瞪了一眼还未还神的小五，“都是你这个惹祸精～！”
小五一机灵，噌地闪到我的身后，“老大，你可得救我，我姐来了啦～！”那声音，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我哼了一声：“就这点儿出息～！”
她一听有门儿，便拉住我的衣袖，“老大，你是我老大嘛，我当然没你厉害嘛～！”
李玉环脸色阴沉地走到我跟前，“妹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我下意识地收敛了气焰，被小五在后面一拽又立马挺起了胸，“姐姐为何出现得如此神速？莫非是一路跟踪来着？”
李玉环恨铁不成钢地先瞪了一眼小五才缓了脸色，冲我和蔼地说：“本来这件事，我打算明日成亲后再办，不想小五不懂事，把妹妹拖下了水，都是我管教不严，害妹子受苦了，还受了伤。”她的眼神，落到我已经止了血但青紫肿胀，泛着油的手背上。
“啊……小意思，小伤而已，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继续打肿脸充胖子地笑道。
“马车就在街口，那几个孩子已经被接上车了，你们俩也累够呛了，一起回去吧。”她让开身，又冲小五说：“对了，刚才明爷跟安公子可是帮你取了附近邻居的证词，你去衙门击鼓喊怨吧。状子随后也会送到你手上的，这回明白了吧？”
“姐～，我错了。”小五自我身后闪出，“都是我太任性了，不然，隋姐姐也不会受伤的。以后一定改，姐，你别生气了。”
李双环叹口气，“你是我亲妹，我会真生你的气吗？不过，你既是当事人，就应该由你出头。这件案子，你要全程跟着，有不懂的地方，我会让咱家大总管提醒你的。”
我眼珠一转，“也好，小五，你姐说得对。不过，你想过怎么说没？”
“啊？”小五一脸傻相，“照实说呗，不然嘞？”
我冲她一使眼色，“走吧，边走边说。”她这回倒是机灵，“老大，我扶着你，慢点儿，还痛不痛啊～”
走开几步，回头瞥了一眼，见他们并没有跟得太紧，便小声说：“其实小五啊，你早就发现那几个孩子有所不妥了，是吧？”
“啊～，没呀？”小五惊讶地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怎么会没有呢？”我循循善诱道：“你看，你接济他们有一段日子了，可那几个孩子却依旧面黄肌瘦的没半点儿改善，然后就发现孩子们的身上经常有伤，一看便是被人虐打出来的。问孩子们也不敢跟你说实话，于是你就有意试探地逐渐减少每次接济的数目，这一次更是有意拉长了时间。你今天就特意来到这家后院墙，正巧听到老乞婆在屋里打孩子。你按捺不住，才欲进去解救孩子们于水火，那老乞婆却先一步出来。之后她骂孩子们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吧？原样复述就好。为了彻底将这群可怜的孩子解救出来，你还取了邻居们的证词。这几个孩子里，是不是有被老乞婆拐骗来的？那以前有没有被拐卖的呢？你身为通州子民，岂能让这种腌臜之事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继续？……小五，你真是太伟大了，如此的赤子之心，令老大我都佩服得紧呢～！我要向你学习，你可是可造之材呀～！”
小五有些傻眼地点头，“可是我没……”
我肯定地拍着她的肩头，却疼得嗤了一声，“小五，你要相信自己，多么根红苗正的好孩子呀，要是需要我去公堂帮你作证，没关系，老大力挺你～！”
“我真的这么……厉害？”小五的眼神，迷惘中渐渐透出一丝光亮。
“当然了，你还特有先见之明，拉了我这初见的朋友来帮你求证事实。我说，你好人好事都做了，就不要再谦虚下去了哦～！”
小五的眼珠子叽里咕噜一顿转，最终扬起了灿烂的笑脸，“老大，我明白了～！”
我抬手就敲，“再不明白，我嗓子就冒烟了～！”
小五嘿嘿地傻笑，一副受教地挽着我的胳膊肘儿，“是，老大敲得好，敲得妙，敲得顶呱呱。”
“贫嘴。”我暗吁口气，但愿这丫头真能将这光环牢牢地扣到自己的头上。我可是怕麻烦得紧，可千万别把我推到前面去。身为滨州的子民跑通州地界去破案，岂不是让两位父母官为难？这事可干不得，我可是大大滴良民哪～！
我这边是放下心了，后面跟着的那几位可是沉默得很。有几道目光悄然地盯着我的后背看了又看，我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事态紧急，被我闹成这么大的局面，只好先顾着眼前事，日后再说日后的吧。
上得车来，那几个孩子一见到小五如同找到了党组织，纷纷扑上来。我只好抬腿一脚将她踢了进去，自己坐在门边，捂上耳朵。
终于静了下来，帘子一挑，一个硕大的绿色大西瓜就送了进来。
我正渴得跟上甘岭似的，哇了一声便去接。小五随即钻了进来，“别急，我切完的，嫂子也不能捧着啃皮不是？”
他居然直接叫嫂子了？我一愣便笑了，“快快，我全身都在叫水。”
小五抽出匕首，手起刀落，几个呼吸间就切好了红瓤大西瓜。我赶紧捧了一块：“给孩子们分。”然后就咬上一大口，甘甜的汁液将我的水分瞬间补充了回来。
一连啃了二牙西瓜，我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向几个孩子，发现小山的伤似乎最多，唇角还有血迹，吃的时候也不敢大张嘴。
“西瓜甜不甜？”我露出自诩为特可爱的微笑，先从最小的那个孩子攻克，“原来你们就是小五说的小可怜呀？我是她的好朋友，你们也跟我玩好不好？”
那最小的果然好骗，一听便歪着小脑袋冲我笑了。
小五一边啃一边说：“她是我的好姐姐，要不是有她，那个害人的老乞婆一定还会打你们的。”
小山有些防备地向我看来：“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呀？”
“有你们小五姐姐在，怕什么？谁对你们真心的好，还不知道吗？小五姐姐为了你们，真是什么办法都想了。若是需要你们作证，只管说实话就好，别怕日后没人管你们。跟了小五姐姐，你们才有好日子过，才能吃得饱，穿得暖，对不对？”我这话是冲孩子们说的，最后那眼才看向小山。
小山与我对视了一会儿才转向小五，“真的吗？”
小五一拍胸脯：“当然了，有我呢，怕什么？早就觉得那老乞婆对你们不好了，要不是我家最近事太多，我早就救你们出来了。”
我好笑地捧场：“就是就是，她呀，一天到晚就想着你们呢，怕把你们饿着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眼圈一红，“老婆子天天骂我们，不给饭吃，她自己吃白面馍，啃鸡腿，那都是五小姐送来的银子呢。”
我看着那小丫头很是入眼，“是吗？那你们可得跟官差好好说说，真是太可恶了。小五姐姐的银子可是要给你们买吃的哩～！”
“嗯～！”她用力点头，虽然饿得跟小鸡仔似的，那眼却极有神，也更显得大了，“你也是个好人。”
我喷笑出来，“哈哈～，是吗？谢谢你。”她严肃地再点了点头。
虽然我把自己折腾得有点儿惨，但心底不是一点儿成就感没有的。要不是手一动还疼，我真的觉得这次行动十分完美了。当然，如果再忽略不计他们几个看着我裹伤时的阴森森。
（又第十了，可是不敢保不会再掉下去。亲们有就还送吧，可不可以？貌似有点儿……过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