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继位半年后，我与众夫君回到了滨州，渝儿跟琅还有琉璃跟我们回到了老家。
没想到两个月后，澈竟然找上门来，令我喜出望外……
已经十岁的澈，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也令我有些欲乘风而去的异样感觉。
星魂依旧跟着他，气势更为*人，大花的子孙们一见到它，都跑得远远的，如果连跑也来不及，就趴地摇尾，动也不敢乱动。
我对失而复得的澈分外珍惜，事无巨细都想顾到。然而渐渐的，我品出澈并不喜欢这样，于是我只能强忍着想填补那几年空缺的母爱，让他不要再轻易离开我。可是他……
葵儿远嫁南云，槿儿四方游走，萱儿在西越不思归家，我都没有像对澈一样的牵肠挂肚。是因为澈的年纪小吗？
我觉得我对他，更多的好像是一种信赖，好像他不在，我就像没有根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当初澈不肯吃别人的母乳一样，很有针对性。
就在我还没理清自己的时候，萱儿跑了回来，带着气。
我感到是她跟阿齐之间出了问题，为什么，她却不肯说。只是人沉默了许多，不再神采飞扬。就算当着我跟弟妹们的面会笑，才一背过身去，那脸上的笑容就收得干干净净了。
一个月后，耶律辽亲自带着耶律齐来我家了。看得出来，他们很正式，想求得萱儿的谅解，也想求得我的谅解。
原来，耶律辽也想学我的样子，将皇位传给耶律齐。阿齐只想娶萱儿一个，但除了耶律辽不表示反对外，几乎所有西越王公都表示反对。如果阿齐后宫之中，有他们家族的女子，他们可以考虑同意萱儿做西越的王后，这让萱儿接受不了。而我敏感地觉察到，这是阿齐的亲娘背后主使策划的。
作为母亲，我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虽然我娶了众多的夫君，出于私心，我却不希望女儿与众多的女人分享女婿的疼爱。人都是自私的，对吗？
我得跟萱儿开诚布公地谈谈了。谈之前，我让耶律辽父子进了里间。
萱儿走了进来，看得出来，眼皮还微微有些红肿，可见她还在伤心中。
心疼地搂过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已经比我高挑了，虽没葵儿那么高，虽也比我高出半头多。而且很漂亮，真的，皮肤随我，五官随丰越。
“你要知道，人生一世，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选择的。就算你再舍不得，再痛苦，也要擦亮眼睛，看清脚下的路。”
“没有遗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有些人，有些事，等过几年再回头看，你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唯一的。”
萱儿拉着我坐下，头枕在我的肩上。“娘，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可是这几年，我是知道阿齐对我的心意的。我不想看着他左右为难，可我也不想日后过得不开心，最终却要死心地离开他。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不在一起，我无法忍受他有别的女人。”
我发现，女儿比我想得明白。带些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痛苦？看着你哭红的眼睛，娘的心都碎了。”
“我只是舍不得而已。毕竟小时候就在一起，虽然中间分开几年，但后来觉得他还不错，不再只是哥哥了。”萱儿叹口气，“娘，若是我跟你一样，阿齐会不会跟爹爹们一样？”
我愣住，想了一会儿，说：“萱儿，你若不想嫁就不嫁吧，反正咱们东灵嫁或娶都行。其实，我也想过，若是你不嫁，而是娶的话，阿辽会不会同意把阿齐嫁过来。凭什么只能他们娶呀，对不对？可是若换个人，娘一定不舍得你嫁，让你娶的。”
萱儿抬起头，“娘，你是不想让阿齐哥哥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对不对？”
我点点头，“阿齐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他，可是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他不是想娶你，我会一直当他当儿子看的。可现在，若你们不能坚定信心，想要一直相扶相持地走下去，那娘就不希望你嫁过去。他若顶不住那些反对的意见，也不配娶我最聪明可爱的女儿。那些人为什么反对你，你可想过？无非是怕你生下了带有东灵皇室血脉的子嗣，以后会继承大统。说白了，就是怕日后没有借口再东侵我国。”
萱儿瞪大了眼，“娘，会是这样的原因吗？那他们实在太可恶了～！”
我叹息道：“我想，绝大部分是这个原因，因为你那未来的婆婆并不喜欢我，当然也不会真心喜欢我的女儿做她的儿媳妇。而且，她还有一个儿子呢，阿齐若跟你回了东灵，她就可以想办法扶另一个儿子做王储。说来说去，倒像是我的责任更大些。
如果不是正儿已经做了皇帝，你来做也无妨。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无心皇位的，但假设一下阿齐若嫁给你就只有做个逍遥驸马爷了。他这几年一直跟着阿辽学做一国之君，能心甘情愿地跟你过来吗？即便他现在肯，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会不会感叹为了你蹉跎了一辈子，一事无成？你想看到那时才后悔的他吗？”
萱儿沉默了，半晌问我：“娘，你跟阿辽叔叔也是这样子的吗？”
我眼光闪烁了一下，问：“你怎么这么问？”
萱儿垂头，“这几年，我看得出来，阿辽叔叔很想念你，经常看着我发呆。王后很讨厌我，可是为了阿齐，我觉得那不算事。现在我明白了，一定是阿辽叔叔很爱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阿齐只娶我一个。”
我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那不一样，萱儿，我们的情况不同。西越是个血性的国家，男人娶好多女人就是为了繁衍后代，也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我跟阿辽……初见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结局。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我不好，我们是两国的国君，说白了，差不留神就会是敌对关系。这些年，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互通贸易，派人去教他们的人民种粮食，都只是不想打仗，生灵涂炭。”
萱儿点头，“我知道的，娘，所以我想如果我喜欢阿齐，而阿齐也喜欢我的话，那我做不做皇帝都是一样的，我可以帮助他，让他的子民过上好日子，不再只想着抢东西，杀人，这样不好吗？”
“乖女，当然好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是别人的。就算打仗，我们东灵也不怕谁，不然练那么多年的兵不是白练了吗？萱儿，我不会为了什么大义而让我的女儿委屈远嫁，东灵不需要和亲。谁让你伤心，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对方付出同样的代价，甚至更多。”
“娘，我知道了。”萱儿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娘，我会跟阿齐说开的。就算婚姻不成，我也会和他做朋友的，就像你跟阿辽叔叔一样。我们会有各自的生活，如果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尽力去帮忙的，会把他当亲哥哥一样对待……虽然现在很难，一想到这样，我的心还是会痛，但没关系，我会努力让自己快乐的。我还小呢，以后或许会遇到更好的男人，不能因为我让阿齐失去得太多。”
“娘的乖宝儿，”我搂住萱儿，“人生很长也很短，有的时候，看到了彩虹，你会觉得很美，但其实，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才会觉得美，离得近了，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萱儿起身，“娘，我去找阿齐哥哥谈谈。”
“好，去吧，即便是分开，也要笑着面对。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娘都支持，因为那是你选择要走的路。错了，我们就再想办法绕回来，咱们家的大门永远敞开着。”
萱儿低头，亲了我一口，“好，我记住了。娘，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有那么多爹爹爱着你。”
我笑，“傻孩子，每个人都有颗自私的心，但是为了爱，有些人选择宽容。你的爹爹们确实很宽容，小心眼儿的是娘。还好，只有娘一个小心眼儿。”
萱儿走了后，好一会儿，耶律辽父子才走了出来。
我淡淡地回望，“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如何选择，是你们的事了。阿齐，我更希望你能放手，那样，我的萱儿会快乐得多。”
阿齐坚定地摇头，“苒姨，我会娶萱儿，也会继承王位。萱儿的幸福，只能我来给，我不想像父王一样的痛苦，做了王，又如何？当初我问过你，是不是我做了西越的王，萱儿才会喜欢我，你承诺让我长大了自己问。如今萱儿也喜欢我，我又怎么能放手？我们西越的男儿，说出的话，如板上钉钉。”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我抿唇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我只能给出一个参考的意见，怎么做，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不是皱纹添了，而是心态，似看尽沧桑一般。
“对不起。”耶律辽缓缓坐在我身边。
“干嘛说这个？”我苦笑一声，抬眼看他，却被他眼底的苦楚撞上了心窝儿。
“我只道自己想你想得苦，没想到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耶律辽的大手缓慢而坚定地抓住我的，然后双掌合住，细细地抚摸。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这个干嘛？”我欲抽回手，却被他抬起送到唇边轻轻地亲了亲。
他的眼角已经爬上了鱼尾纹，甚至眼角有些垂，法令线也往后退了不少，却令我觉得成熟得刚刚好。他也是过了四十的人了，我轻叹一声，柔柔地一笑，“老天拔地的，别这样了，让孩子们笑话。”
“我是老了，可你还是一样的美丽，像朵花一样，总想让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岂知是你一直在呵护着我。”他越说越动情，渐渐向我倾来：“一直觉得你心狠，原来不识人心的那个是我才对。”
我笑着躲闪，“都说开了，你还煽什么情呀？我可不想女儿嫁过去被婆婆骂得连嘴都没法还。”
耶律辽也笑，不再*进，似没正形地说：“你放心，没人会有那个资格骂你的女儿的，我不允许。”
“算了吧，萱儿可不见得会同意嫁了。”我起身，被他拉住手，一用力就歪了过去：“哎～，你没听懂是怎么滴？”
“你瞧瞧，又发火～”
腰被他搂住，我动也动不了，不由又气又恨地拧了他一把，“还不放开？像什么样子～！”
“别走，就让我搂一会儿吧，我想了这么多年了～”
他恳求的口吻令我终是心软，有些不安地坐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他倒是主动放开了。我暗吐口气，起身斜睨着他：“不去看看吗？孩子们再吵起来～”
“不去。”他不松我的手，随着站起，“去看我儿子下跪求你女儿，我可不去。”
我吃吃地笑，“丢脸吗？”
“丢脸。”他点头，见我一愣，就笑道：“因为他爹当年也曾有过，结果却没人给面子。”
我不禁想起他当年的孟浪，笑了好一会儿才瞥了他一眼：“活该，谁让你……就没什么传言说你不举了？”
他又苦笑，“你可知从那时起，我就没再碰过阿齐的娘？”
我愣，顿了一下，才道：“怪不得她恨我跟什么似的，连我的女儿都不肯放过。当年，我不过跟她说，你半年内不会动她，让她尝尝守空房的滋味～”
耶律辽愕然地看着我，不过一会儿就大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变着花样琢磨我呢。不过，我后来是真的看透了她，才不亲近的。若不是为了阿齐，早就废了她的后位。”
送走耶律辽父子后，萱儿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没再问她谈完的结果，该怎样，就怎样，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就要看耶律齐能为了她做到什么程度吧。
我只是有一天跟她聊起昭君出塞的事迹，她听得很认真，如小时听故事一样。
没两天，她就起程进京，找正儿去了。我放下心，继续过米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