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然和陆致远相识五年，结婚两年。\n曾经她以为会和陆致远就这样平静又温馨地生活下去。\n直到男人的青梅归来，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才是感情中的第三者。\n世界那么大。\n不属于自己的何必抓着不放呢？\n沈书然笑笑，留下离婚协议，转身远赴美国。\n第1章\n1983年，清北大学。\n“书然同志，恭喜你，你的公派留学申请已经正式获批。半个月后你们这批学生就会启程前往美国。”\n办公室内，一个老教授笑着将盖了章的申请表递给沈书然。\n沈书然双手郑重接过，深深鞠躬道：“谢谢赵教授。”\n赵教授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又关切的问：“不过这留学要好几年时间，你家里人没意见吧？”\n沈书然脑中闪过陆致远冷淡模样，转瞬即逝。\n再回神，她语气坚定：“为了祖国的建设，为了人民更好的生活，我选择留学，我爱人是理解我的。”\n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很有觉悟，我看好你。这段时间回去好好准备，也和家人好好道别。”\n沈书然走出办公室，晚霞映红了天际，校园里学生们三五成群，拿着饭盒穿梭林间大道。\n当她快要走到学校大门口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n“致远，谢谢你帮我找的资料，这段时间要是没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大学生活。”\n沈书然不由自主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她的丈夫陆致远正跟何梦瑶站在校门口的树下交谈。\n陆致远脸上挂着是她极少看见的温和笑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都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n沈书然攥紧手收回目光，低头想要绕开。\n但还没走几步，陆致远就看见了她：“书然！”\n沈书然脚步一顿，男人快步走上来：“今天部队里事情不多，我特意过来接你。”\n听见特意两个字，沈书然瞥了眼陆之远身后的何梦瑶，还有她手里拿着的资料，眼底漫出一丝嘲讽。\n她抿了抿唇，淡淡道：“既然你是来接我，那我们走吧！”\n陆致远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转头朝何梦瑶道：“梦瑶，反正顺路，就一起回去吧。”\n沈书然不说话，何梦瑶主动笑着上来打招呼：“书然姐姐。”\n一路上，何梦瑶都在说她跟陆致远小时候的趣事。\n偶尔她也会笑着问沈书然：“这些事致远都没有跟书然姐姐说吧？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小时候可淘了。”\n沈书然只是牵强笑笑：“是啊。”\n三人并肩走着，何梦瑶反而更像是陆致远的妻子，她才是那个外人。\n她跟陆致远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和陆致远相识是在五年前。\n当年沈书然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成为知青，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她便考回了北京的大学。\n陆致远部队任务结束回北京，列车上他的座位，刚好就在沈书然的旁边。\n后来一次军方研发项目中，两人再次阴差阳错相遇，很快就熟悉了起来。\n不久他们就谈了对象，两年后又结了婚。\n跟所有夫妻一样，他们婚后的生活平静又温馨。\n直到一个月前，下乡的何梦瑶也考上了清北大学回了北京。\n也是何梦瑶出现的那一天，沈书然才知道，原来陆致远还有这么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n那段日子，陆致远几乎日日魂不守舍，甚至连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都忘记了。\n但只要是何梦瑶的事情，他总是格外上心。\n起初沈书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那次陆致远去参加发小的生日聚会。\n天色渐晚，沈书然担心他喝多了，便去接他。\n在发小家门口，她刚好听见有人感慨：“要是当初梦瑶没有下乡，那跟致远结婚的，就是梦瑶了，你们俩当年可是咱胡同的金童玉女啊。”\n“沈书然虽然不错，但还是差了点意思，比不上咱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n沈书然站在门外，静静等着陆致远的回应。\n然而，从头到尾，陆致远都没有反驳，更没有为她说一句话。\n那一瞬，沈书然站在风中，只觉得全身连同心脏，都被冷风吹透。\n也是在那一刻，她做下决定，放弃这段与陆致远的婚姻，亲自成全他们。\n第2章\n回到军区大院时，天色已经全黑了。\n何梦瑶笑着挥手告别后，陆致远和沈书然之间的沉默就瞬间变得明显起来。\n以往，陆致远在她面前总是稳重少言，但经过刚才的欢声笑语，沈书然突然就觉得这沉默里透着明晃晃的嘲讽。\n回到家，沈书然简单做了晚饭。\n饭桌上，陆致远似乎才终于注意到她的情绪。\n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沈书然的碗中：“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在为梦瑶的事情在跟我闹脾气？”\n沈书然握筷子的手一顿，勾唇笑了笑：“没有，只是累了。”\n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主动找话题。\n而现在，她不想再迁就了。\n陆致远并未察觉到那笑意不达眼底，松了口气又道：“梦瑶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n“她下乡之后吃了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在学校又不熟悉，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多帮衬帮衬。”他语重心长，“书然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应该理解的。”\n在何梦瑶刚出现的时候，沈书然曾因她跟陆致远吵过好几次。\n每一次，他都会用这些话来堵她。\n那些难过痛苦在一次次争执中逐渐消磨殆尽，沈书然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想法。\n“理解的。”她平静地放下碗筷，语气淡淡，“我吃饱了。”\n而她碗中，陆致远为她夹的菜，她一口未动。\n陆致远却没发现，只温声道：“那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我来收拾。”\n第二天早上，沈书然出门买了包子回来做早餐。\n吃过早餐，陆致远起身准备出门：“部队最近有些忙，今天回家估计很晚了，你自己早点休息。”\n这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场景，沈书然点头：“嗯。”\n陆致远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了，梦瑶刚回来，又比我们小两岁，在学校如果她遇到什么事，你多照顾着她点。”\n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n由于成绩优异，沈书然在大学毕业后被留校当助教，何梦瑶算是她的学生。\n沈书然垂眸，很淡然的点了点头：“知道了。”\n以往提到何梦瑶，沈书然总是有些气性，但这一次的平静，反而让陆致远怔了一瞬。\n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欣慰：“你能想通是最好了。”\n随着关门的声音，整个房子陷入了一片寂静。\n沈书然突然没了胃口，将刚咬了一口的包子放下端进了厨房。\n收拾好后，她也出了门。\n虽说很快就要离开，但学校里的事还很多。\n同系的孙教授开了个科研项目，要选拔几个优秀的学生加入，学生们趋之若鹜。\n沈书然被拉去帮忙，短短一上午，就收到了厚厚一沓报名表。\n直到下午报名时间截止，她汇总了一下报名表，准备送到孙教授那里。\n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何梦瑶来了。\n“书然姐姐，我来报名了。”\n她递上报名表后却又不走，而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书然姐姐，这是我第一次报名参加学校的活动，很多地方我都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帮我……”\n沈书然突然就想到了陆致远说的要好好照顾何梦瑶的话。\n她平静地打断了何梦瑶：“抱歉，我只负责统计报名的学生，其他的事情不归我管。”\n何梦瑶面色一僵：“书然姐姐……”\n沈书然又道：“以后在学校叫我沈老师吧。”\n何梦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沈老师，既然报名表已经交了，那我就先走了。”\n说完，她就匆匆离开。\n这点小事沈书然并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回到家中，原本说要晚回的陆致远却已经坐在了客厅中，脸色阴沉。\n沈书然瞥了他一眼，淡声问：“部队里的事情忙完了？”\n陆致远开口，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质问。\n“你为什么要以权谋私针对梦瑶？”\n第3章\n沈书然一愣，对于陆致远的这句话完全没反应过来。\n就又听他道：“你知不知道梦瑶为了能参加这一次的项目，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准备？”\n“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想到转头就搞这种小动作针对她故意让她落选，你有意思吗？”\n沈书然看着陆致远露出讽刺笑意。\n她反问：“夫妻几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n陆致远张了张口，但又沉默了。\n沈书然压下心尖翻涌涩意，神色平静地开口。\n“何梦瑶落选只能说明她能力还不够，如果你们有异议，大可以直接去问孙教授，这个项目是由他全权负责的。”\n既然陆致远认定她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n沈书然说完，便直接转身走进了卧室。\n没多久，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陆致远出去了。\n沈书然不想去管他去了哪里，又要去做什么。\n她躺在被窝里，很快睡着了。\n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听见门开的声音，身边躺下了一个人。\n那人伸手抱住了她，暖意传来。\n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开口：“书然，今天误会你了，对不起。”\n沈书然没有睁开眼，只是装作熟睡抬手推了推，随后背过了身。\n背过身的同时，一滴水迹从眼角滑落隐入枕头。\n明明刚才被冤枉时她都没有太大的情绪，但现在却有无数的委屈涌了上来。\n沈书然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的被窝里一片冰冷，也不知道陆致远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n沈书然没去深究，起床收拾好之后，跟往常一样往学校走。\n刚进校门，恰好就碰到了孙教授。\n“孙教授早上好。”她笑着打招呼。\n孙教授看到她，脸色却有些不自然。\n沈书然人缘向来不错，奇怪道：“怎么了孙教授？”\n孙教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叫何梦瑶的学生跟你爱人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昨天那么晚了，还为了那个学生来找我问项目的事儿？”\n沈书然想到陆致远昨夜回来的那一声道歉，突然如鲠在喉。\n她也曾像何梦瑶那样碰过壁，可当时陆致远是怎么做的？\n他说：“既然能力不足，那就再继续努力就是了。”\n沈书然压下心间的波澜，淡然一笑：“何梦瑶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居妹妹，刚下乡回来，他难免多关心一些。”\n孙教授蹙了蹙眉：“这样啊，但毕竟不是亲妹子，总归是要避嫌的。”\n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沈书然也不知道是陆致远是真的不懂还是情难自禁。\n但她只是颔首道谢：“谢谢孙教授，我会提醒他。”\n下午课程一结束，沈书然走出教学楼，就看见陆致远站在那里。\n人流中，他身姿笔挺，十分扎眼。\n沈书然以为他又是来等何梦瑶的，却不想他直接朝她走了过来：“书然！”\n他想伸手拉她，沈书然抽回手：“大庭广众，影响不好。”\n陆致远一顿，又沉声道：“可我们是夫妻。”\n沈书然垂下眼眸，转移话题：“你今天不忙吗？”\n陆致远道：“忙完了，特意来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昨天惹你生气了，跟你道个歉。”\n沈书然想了想，没拒绝。\n国营饭店内，陆致远把肉票交上去后，两人坐下等餐。\n想起孙教授的话，沈书然喝了口水：“我今天遇见孙教授了，你想帮何梦瑶我理解，但别做得这么大张旗鼓。”\n“她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年轻姑娘，你也有家室，外人看了影响不好。”\n虽然公派留学的申请已经通过，但还没出发，她不想出任何意外。\n陆致远的眉瞬间拧起：“怎么又提？我都说了她是我妹妹……”\n沈书然将水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抬眸与之对视：“妹妹？她有叫过你一声哥吗？”\n第4章\n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陷入了凝滞。\n沈书然恍然不觉，继续追问：“换句话说，她有叫过我一声嫂子吗？”\n陆致远的眼眸一暗，沉声反问：“称呼有那么重要吗？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需要一个称呼来证明？”\n沈书然沉默半晌，然后垂下眼，笑了笑：“好的，陆致远同志。”\n她特意加重了“同志”两个字的语气，陆致远的脸一瞬变色。\n“我觉得你现在变了，简直都有些不可理喻了。”陆致远起身，“我想起部队还有些事，先走了，你慢慢吃。”\n陆致远一走，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就上了桌。\n沈书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口中，眼眶似乎被热气灼伤，微微泛红。\n那个男人冷眼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却又高高在上的指责她变得不可理喻。\n口中的肉突然就变得难以下咽了，沈书然叫来服务员打包。\n她拎着红烧肉走回部队家属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n将饭盒放到桌上后，她又上楼把白天晒的衣服收起来。\n期间遇到几个邻居嫂子聊了一会儿，刚走到房门口，她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n“这不是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吗，我最近为了买书把钱都花光了，好久没吃肉了。”\n是何梦瑶的声音。\n沉默两秒，陆致远说：“这应该是你嫂子带回来的，你要想吃，我给你肉票和钱，你自己去买。”\n沈书然有些想笑，陆致远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但又没完全听进去。\n何梦瑶扬高了声音：“嫂子？”\n陆致远问：“怎么了？你跟我没大没小惯了，但对书然，还是该尊重些。”\n何梦瑶干笑一声：“她应该不喜欢我这么叫，她和我撇清关系，让我叫她沈老师呢。”\n听到这里，沈书然推门而入。\n屋里两人看见她，反应不尽相同。\n陆致远早已没有了刚在饭店时的冷沉，连忙开口解释：“我刚回来，碰巧梦瑶来还资料。”\n何梦瑶眼中却是藏不住的，隐隐约约有了敌意。\n沈书然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嗯，你们先聊，我进去叠衣服。”\n在快要进房间前，沈书然转头：“对了，何梦瑶同志，在学校让你叫沈老师是为你好。”\n“如果你以后真的选上了什么项目，你希望别人说你是靠关系吗？”\n何梦瑶愣了一下，沈书然已经关上了门。\n尊重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自己赢得的。\n既然这些人这么肆无忌惮，她又何必忍气吞声。\n外面的说话声不大，沈书然也没耐心细听，只琢磨着离开时要带哪些必备又实用的东西。\n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关门声，应该是何梦瑶走了。\n很快，陆致远推开卧室的门，神情有些不悦。\n“你刚才不该那么对梦瑶说话，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得很。”\n沈书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平静询问：“我说的哪句话让她不舒服了，需要我去道歉吗？”\n陆致远反倒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n想起沈书然特地带回来的红烧肉，他心里又生出愧疚：“不用，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你出来，我把菜热一热咱俩一起吃。”\n沈书然眼中浮现一丝讥讽。\n她刚要开口，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浑厚声音传来：“书然同志，你家里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n第5章\n沈书然和陆致远急匆匆赶回沈家时，就看见沈父躺在床上，手上打了厚厚的石膏。\n沈书然鼻尖一酸，声音中带着担忧：“怎么这么不小心？操作机器怎么就失误了？”\n平日总是严肃的沈父此时神情柔和，安慰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就是轻微骨折，休息一两个月就好了。”\n沈母也连忙解释：“哎呀，吓到你们了吧，我当时也是一时慌了，才让人去通知你们。”\n沈书然揉了把眼睛：“这么严重的事，当然应该告诉我。”\n她转头看向陆致远，说：“我不放心，今天我就住在家里，方便照顾我爸。”\n陆致远毫不犹豫的点头：“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收拾东西，再拿些肉票和钱，给爸多买点营养品补补。”\n沈母看着两人的样子，一脸欣慰：“没事，我忙得过来。”\n这时，隔壁大胖小子敲门：“沈爷爷沈奶奶，明天中秋，我爷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n沈母去招呼完以后，满眼慈爱地送走那小孩，又看向沈书然。\n“你们小两口结婚也快三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之前致远说是等书然上完大学再考虑，现在也差不多了吧？”\n闻言，沈书然身体一僵。\n她原本打算中秋回家时告诉父母自己公派留学的事儿，没想到沈母会突然提起生孩子的话题。\n周围结婚两三年的，很多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妈了，沈母操心也是情有可原。\n可沈书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看向坐在一边的陆致远。\n陆致远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回答道：“我和书然会努力的。”\n得到想要的回答，沈母顿时眉开眼笑。\n又聊了两句，陆致远便回去给沈书然收拾东西。\n陆致远一走，沈书然才看向父母，将自己要公派留学的事情说了出来。\n沈父沈母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n“书然啊，你怎么突然想要出呢国的想法啊，你走了，致远怎么办？”\n沈父则想得更多，他沉着脸：“是不是那小子对你不好，你告诉爸，爸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好欺负的。”\n沈书然心头一热，但她不打算让父母为此操心。\n她笑道：“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等学成归来就能为祖国多做贡献，你们难道不支持吗？”\n“至于致远那里，我都会处理好的。”\n沈父这才放心下来，宽慰沈母：“书然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她心里有数，我们就别太担心了。”\n第二天中秋，陆致远过来吃了饭便接沈书然一起回去。\n晚上睡觉时，他上了床很自然地伸手将沈书然搂进怀里。\n沈书然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脖颈上，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n不知何时起，对于这些亲密接触，她变得抵触。\n她张嘴想要说什么，陆致远低沉的嗓音已经响在身后。\n“我觉得妈说得对，书然，我们要个孩子吧。”\n沈书然曾经很多次梦想着有一个跟陆致远的孩子。\n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种憧憬了。\n她将陆致远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随口寻了个由头：“孩子的事情急不来，我这两天累了，先休息吧。”\n背后的人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n直到沈书然的心脏都开始加速，陆致远才缓缓说道：“都听你的。”\n沈书然松了口气。\n没多久，陆致远又道：“今天看见我战友家的小子了，很淘气，一点也不听话。”\n“但不知怎的，我就觉得，好像有个孩子也不错，有活力。”\n他难得分享在部队的事情，声音里还带着笑意。\n沈书然恍然。\n难怪昨晚他回答沈母的时候，还有些敷衍的成分，今天就改变了想法。\n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后会有这样的生活的。”\n只是，将来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人，不会是她。\n第6章\n随着离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沈书然除了在学校忙碌，其余时间都用来陪父母。\n不知为何，陆致远休息的时间多了起来。\n这天，他又来学校接沈书然下班，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n他们给了钱和票，打好饭刚在食堂的角落里坐下没多久，何梦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n“致远，沈老师，我可以坐这里吗？”\n沈书然头也没抬：“这是公共场所，你想坐哪里都是可以的。”\n陆致远自然也没有拒绝：“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吧。”\n何梦瑶欢欢喜喜地坐下，状似无意地道：“前几天致远跟我说沈老师心情不好，请教我要怎么办呢，现在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我真为你们高兴。”\n沈书然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来，对上何梦瑶眼中潜藏的得意。\n这是在暗示自己，这几天陆致远的转变，皆是因为她吗？\n沈书然礼貌颔首：“那谢谢你了。”\n何梦瑶一愣，沉默一会又笑道：“既然你们和好了，致远说好的谢礼什么时候给我啊？我可是期待了很久。”\n陆致远看了眼身旁的沈书然：“她说学习起来老忘记时间，我就答应送她一块上海牌手表。”\n沈书然笑了笑：“都是用你工资买的，不用跟我报备。”\n陆致远动了动唇，又看向何梦瑶：“你这丫头急什么，我已经托去上海的朋友带了。”\n沈书然没有看两人的互动，只是收了餐盘：“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n陆致远也跟着起身：“我也吃好了。”\n两人从食堂出来，恰好遇见沈书然的一个女同事，她见到两人，打趣道：“陆队长这是知道书然要走了舍不得，所以天天来陪着呢？”\n沈书然也若无其事笑：“是啊。”\n直到那同事走远，陆致远才僵硬地看向沈书然：“你要去哪儿？”\n沈书然语气平静无比：“有个项目要跟其他学校交流，我要出差一段时间。”\n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陆致远便也没有怀疑，松了口气：“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要去多久？东西有没有收拾好？”\n沈书然指尖一蜷。\n平心而论，陆致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他也会关心她，支持她的事业。\n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涉及到何梦瑶。\n想到这里，沈书然心尖蔓延的最后一丝不舍也消散了。\n她摇摇头：“还不清楚，要看到时候的情况。”\n第二天下课后，沈书然回到办公室。\n一个出差回来的男同志开玩笑道：“真羡慕书然同志的魄力，说申请公派就申请了，书然同志，去这么久你爱人真没有一点意见吗？”\n“就是，我本来也想着申请呢，但一想到要和我爱人远隔重洋好几年，通信也不方便，就放弃了。”\n沈书然一怔。\n其实一年前她就有了公派的机会。\n但当时她也是顾念着陆致远，放弃了那一次机会。\n昨天在食堂前遇见的那个女同事开了口：“这算什么问题，我昨天还看见书然同志她爱人特意过来陪她一起吃饭。”\n“两人可恩爱了，肯定是不怕的，你说是吧？书然同志。”\n足够相爱，这些确实都不是问题。\n但最大的问题也是，他们已经不再相爱了。\n沈书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笑着转移话题：“离开前我请大家吃个饭吧！”\n一行人也不再继续刚才的问题，风风火火来到国营饭店。\n还没进去，突然有个女同事拉住沈书然，语气古怪地看着坐在玻璃窗前的两个人影。\n“书然同志，那是不是你们家陆队长和那个叫何梦瑶的学生？”\n第7章\n那两人似乎聊得正欢，完全没有注意到沈书然这边。\n沈书然的目光落在那谈笑风生的两人身上，若无其事转头：“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小姑娘害羞，咱们人多就不去打招呼了。”\n她说着招呼同事们进了包间。\n关门瞬间，她往外瞥了一眼，只见何梦瑶正娇嗔着抬手拍了下陆致远。\n她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块精致漂亮的女表。\n沈书然垂下眼眸，手微微颤动了一下。\n包间内，几个同事你一言我一语聊着。\n“等书然同志再回国，应该直接就去科研所了吧？”\n“那是，到时候书然可就是技术人才，是要为国做贡献的！”\n沈书然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抛开即将离别的惆怅，她的瞳孔闪烁着坚定的光芒。\n“我一定努力把老美的技术学回来！不辜负同志们的期望。”\n有男同志端起搪瓷杯：“来来来，以茶代酒，祝书然同志前程似锦！”\n沈书然笑着应和。\n会的。\n她的未来，会像她想象中一样繁花似锦。\n不会再因陆致远而顾影自怜。\n走出国营饭店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n一出门，沈书然就跟陆致远迎面撞上。\n她怔愣时，陆致远解释说：“我刚才看见你跟同事们一起吃饭了，怕打扰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想接你一起回家。”\n沈书然还没说话，身后那些人就起哄：“陆队长真是贴心啊，哪里像我们家那口子，说话做事从来不分场合。”\n沈书然怕他们多嘴说出什么话，连忙拉住陆致远的手腕：“那我们就先回去了。”\n走到街道上，她松开手。\n陆致远似乎有些失落，下意识回拉住她的手。\n沈书然不解地转头：“怎么了？”\n陆致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也是一块女式手表，跟何梦瑶那块略有不同。\n“今天刚到的，我让人也给你带了一块。”\n沈书然怔怔看着手表，喉咙像是堵了一口气。\n她想问，这是顺便带的还是何梦瑶挑剩下的？\n但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谢谢，很漂亮。”\n陆致远脸上露出笑容：“那我给你戴上。”\n沈书然没有拒绝。\n路过照相馆的时候，陆致远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n“书然，我们拍张照吧？”\n这话一出，沈书然蓦地回想起，结婚几年，她跟陆致远只有一张合照。\n还是当初领结婚证的时候她拉着陆致远过来拍的。\n现在陆致远拉着她再拍一张，算不算是给他们这场婚姻画上一个句号了。\n有始有终，挺好。\n这样想着，沈书然说：“好。”\n可还没进去，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尖叫声。\n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何梦瑶被一辆自行车撞了，正躺在地上。\n沈书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何梦瑶一直跟着他们。\n陆致远松开她的手：“我得过去看看，书然，过两个月正好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我们再来拍好吗？”\n他匆匆说完，甚至没有等沈书然回答，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朝何梦瑶跑了过去。\n沈书然就这么被他扔在了原地。\n许诺的是他，失约的还是他。\n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书然下意识握紧了手腕。\n手上的表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意一直传到她的心脏。\n下一瞬，她笑了笑，声音带着释然：“陆致远，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n第8章\n沈书然的声音很轻，随风飘散，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n最后，沈书然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大院。\n陆致远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沈书然正在整理行李。\n他看着空了不少的衣柜，愣住了。\n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不是说就去交流几天，要带这么多衣服？”\n沈书然叠衣服的动作没有停：“听说那边气候多变，我多带一些以防万一。”\n怕陆致远再问，她转移了话题：“梦瑶同志怎么样？严重吗？”\n一说起何梦瑶，陆致远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n他皱着眉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擦伤不少，她这人最爱美，哭了好一会儿。”\n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解释了一句：“梦瑶从小娇气，出了这样的事被吓到了，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n沈书然将编织袋的拉链拉上，挡住了他的目光。\n“你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现在受了伤，你多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n陆致远看着她，笑道：“书然，你好像不一样了。”\n沈书然问：“哪里不一样？”\n陆致远说：“好像越来越善解人意了。”\n沈书然勾了勾唇，没有接话。\n陆致远又道：“时间是两天后吗？到时候我送你。”\n沈书然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陆致远刚才毫不犹豫放开她手的画面。\n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好。”\n陆致远点头，转身去了卫生间。\n剩下的两天，即便何梦瑶伤得并不重，陆致远还是会每天都去看她。\n一会是去送药，一会儿是说何梦瑶因为疼哭闹不止。\n沈书然表示理解。\n离开前的最后一天。\n深夜，沈书然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n耳边还有大院里其他人家噪杂的声音。\n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陆致远已经起了床。\n“书然，有个紧急任务我必须要去，明天不能去送你了，等你回来……”\n“没关系。”沈书然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任务重要，你快去吧，注意安全。”\n“好，等你回来我一定去接你。”\n陆致远握了握她的手，直接离开了。\n沈书然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自嘲一笑。\n虽然早就对他的承诺不抱任何期待，但有时候，她也会想，陆致远真的就不能让她猜错一次吗？\n可永远，永远没有例外。\n第二天一早，学校就派人来将沈书然的行李搬走了。\n她最后一次坐在客厅的桌前，看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安静地在申请人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n这张薄薄的纸，将结束她与陆致远这么多年的感情。\n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将其压住，沈书然起身离开。\n站在家门口，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几乎由她一手装扮成现在这样的房子，缓缓将门关上。\n陆致远，再见。\n……\n两个小时后，首都机场。\n公派留学生的负责人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眼神欣慰：“各位同志们风华正茂，志向高远，遥祝诸君此去乘风破浪，扶摇直上九万里，学成归来，建设祖国。”\n沈书然等泪光盈盈抬手敬礼：“定不负祖国所托！”\n他们这批公派留学生将在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远渡重洋抵达美国的旧金山机场。\n飞机起飞那刻，沈书然在天上透过眩窗看见了天安门广场。\n她愿以身为剑，铸造共和。\n此去经年，但行前路，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