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玉觉得自己太憋屈,但是他愿意为姚元白憋屈,这是你情我愿,一个一门心思躲,一个一门心思往上贴,谁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反正,他乔松玉是栽了。
为什么他昨天什么都没做,这个真不是他柳下惠。自从那日和姚元白春宵帐暖后,他昨日抱着那些花姐儿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点抬头的感觉都没有。手里是那些女子柔软的触感,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姚元白。
那劲瘦的腰肢,意乱情迷时的呼吸声都那么的诱惑。乔松玉饮了那杯毒酒,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解药。非得一直吊在那棵树上,没有回头。
等到房门打开的时候,姚家洛和纪明正守在门口。姚家洛伸头看着姚元白,“公子,你昨晚睡在外头,我给你熬了点姜汤,一会儿你去喝点去去寒。别受了风寒,那湖边晚间湿气重。”
姚元白点头,乔松玉站在他身后,挡去了一屋子的光。
“你这小子就顾着你家公子,怎么也不想想你家世子。”乔松玉扯了扯嘴角,笑着说。
姚家洛和纪明都被吓到了。他们一时间搞不明白早晨这段时光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直冷冰冰的,偶尔暴躁的乔世子变成了这副笑嘻嘻的模样。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互相对视了一眼。
“世子,那姜汤熬得多,您要喝也可以喝点。不过我按照公子口味做的,放了很多红糖。不知道您能不能喝的惯。”姚家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乔松玉一把揽住姚元白的腰,“得嘞,走吧。”
姚元白没有反抗,回手反握住乔松玉的手,二人向餐厅方向走去。
留下门前两个侍从面面相觑,是自己睡糊涂了吗?这两个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不讲究?姚家洛甚至要在心里呐喊,自家公子是怎么了?是被那乔世子变得狐狸精迷了心智么?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秀起恩爱来了,这还是自己那个含蓄内敛的公子么!
姚元白心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他不想再管这世人的看法,准确的说,他不想再管任何一个人的看法,包括他自己。
他只想遵从自己本心,该爱就好好爱吧。谁让自己十六岁就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了呢?乔松玉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了苦。他姚元白受的苦是世人都能看到的苦,碰到故人还能得到一二句的宽慰。而乔松玉受的苦,又有谁能看见!
四年时间,纵是沧海桑田也不至于将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乔松玉变成如今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这其中,乔松玉一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姚元白四年间不在身边也不曾感受到的。
只是姚元白也不能保证,他这一具病弱的残躯能否将乔松玉自那万骨窟般的森寒中拉回来,拉回这日光正好的人世,拉回这尚在夏天的人间。
乔松玉也感到安心,姚元白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让他受宠若惊。虽然不知道自己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了姚元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姚元白的偏爱和直接的爱意表达让他感觉很开心。
在用膳期间,乔松玉一直偷偷的抬眼瞅着姚元白。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将奶片馒头细细的撕碎了放进嘴里,吃的斯文而雅致。姚元白感受到他的目光,将手里的一块馒头喂到乔松玉的唇边,“看了这么久,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乔松玉愣愣的张口接了,咽下肚子里才开口:“元白,你没有在发烧吧?还是我发烧了?”
姚元白噗嗤笑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过去对你冷淡,你嫌弃我不理你,各种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如今我想对你好一点,你又感觉自己在发烧。”
他伸手揽过乔松玉的肩,将额头贴着乔松玉的额头。二人的额头都温热,温度差不多。皮肉相贴的时候,光滑而紧致。“怎么样,谁发烧了?”
姚元白眨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划过乔松玉的脸颊,像一片胡蝶的翅膀,带来丝丝的痒感。
“没有发烧。”乔松玉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姚元白放开他。“乔世子,我决定和你重新来过。我们好好相处。我不可以避讳你,也不会拒绝你对我的好。同时我也打算好好对你,你同意么。”
这些话在乔松玉的梦中也出现过,可是如今姚元白用那昆山玉碎般的嗓音说出来,一下子将他从梦中拉了出来,他明白这不是在做梦,是姚元白,姚元白真的自己说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
“我说了。昨日我放河灯,我父亲和母亲给我托梦,让我暂且为了自己好好活一次。四年前我就心悦你,如今我好好想想,这颗心不曾变。既然父母都给我托梦,那么我也就不再推辞了。”姚元白本就比乔松玉小一岁,以前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姚元白跳脱的很,如今他既然决定放开自己内心的枷锁,让自己随心所欲的活这一次,说话间便有了四年前轻松惬意的感觉。
乔松玉出神的看着他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让他着迷。看到碗里的粥都冷了,还舍不得移开眼。
“快喝粥吧。一会儿你若是无事,我就弹琴给你听。”姚元白拿筷子敲了敲乔松玉的碗,“你莫不是想让我喂你?”
乔松玉从善如流的张开口,“啊——”。
姚元白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将一碗粥给乔松玉喂了下去,末了还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你明明比我大,却还像个孩子一样让我伺候,也不羞。”
乔松玉很享受二人之间这温馨的时光。他们前前后后也认识了有七个多年头了,好不容易能有这如胶似漆的一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忌,真好。
身后的晴香小丫头红着脸,躲在角落里。她年岁尚小,做不到像周管家他们那帮老奴一样视而不见,此刻看到这二位毫不犹豫的在她面前秀恩爱,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躲起来,太羞耻了。
姚元白的余光晃到这个小姑娘的窘迫,朝着她指了指,“行了,腻歪够了就随我回房吧。别在这让孩子看了不好。”
乔松玉点头,“成,那我就听你抚琴。今日本来晚间和亲王邀请我去赴宴的,就放他鸽子,不去了。”
姚元白站起身,走在前面,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那么多的美女等着你,你怎的舍得不去了。”
“家里这一位大美人,足以抵得上时间千千万。”乔松玉快走两步,伸手环住他的腰。“你也会吃我的醋,我真开心。”
“那柳芊芊是我的表妹。”姚元白冷不丁的说了这一句。他不用解释,却让乔松玉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是表妹吗?你怎么早点不和我说,害我还为了气你演了那么一出。”
“所以说,世子,到底是谁吃醋,谁心里明白的很呐。”姚元白笑意更深,都要从言语里溢出来了。
“行行行,我吃醋,我吃的都是飞醋。”乔松玉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还不是怕你被人拐跑了。你不知那日看到你和温如言抱在一起,我的心都碎了。”
一时疏忽,将那日在画舫上看到的场景顺口说了出来。乔松玉怕姚元白以为自己一直在窥伺他而不高兴,不由得偷眼瞧了瞧姚元白。
只见那清风霁月的姚公子微微勾起嘴角,“这也能被你碰见。我说那几日你怎么突然间像发了狂,原来是那春日里的老陈醋喝多了。”
二人偶偶细语中,很快到了姚元白屋子的门口。
姚元白推开门,进了屋。乔松玉随着他进来,安静的坐在琴桌边上的夏榻上,将靴子脱了,惬意的靠在榻上。
“这天气真热,可是我看到你就一丝暑气都感觉不到。”乔松玉伸手捞了捞姚元白琴上悬着的穗子,握在掌心里把玩。“弹首《良宵引》吧,以前习琴的时候总觉得你弹这首曲子最好听,旁人都比不上你。”
姚元白点点头,抹挑勾剔间,潺潺如流水的琴声萦绕在屋子里。窗户和门扉都开着,姚家洛和纪明也在外头听得一阵陶醉。
一曲终了,姚元白仿佛还沉浸在那曲子的意境里,二人久久不言。乔松玉伸手拉过姚元白,将他拽到身边,坐在夏榻上。“良宵待人磨。且让本世子看看你的手有没有磨破。”
姚元白伸手给他瞧,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连指缝都白的很。在室内的光线下和那脸上的皮肤一样散发着玉色的光。乔松玉细细的摩挲着姚元白的指尖,将他的手牵过在唇间印上深深的一吻。
“果然,人好看连手都好看。”
姚元白就着他的力气,在他鼻子上浅浅的刮了一记,“登徒浪子。你和那些戏文里的坏小子都差不多,想着法的勾引人。”
乔松玉“噗嗤”一声笑了,“成成成,人说美人误国,想不到我堂堂乔王府世子倒也成了误了你姚公子的美人,真是惭愧惭愧。”
“可不是,你可是我乔王府第一美人呢。你送走了那些貌美如花的婢女,如今都是些山一般的家将,或者是膀大腰圆的嬷嬷,唯一几个能称得上丫头的丫头,也真是小丫头。出了纪明和家洛,也就你我最年轻了。你说,你可不是第一美人么。”姚元白调笑着。
乔松玉一把将他揽到怀里,卧在榻上,细细的嗅着姚元白身上好闻的松香。“我觉得,还是你美。”
“你眼中我最美,我眼中你最美,好像也没有什么冲突。”二人相处时日渐久,乔松玉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动手动脚。习惯了后姚元白也就没开始那么拘谨,会动不动脸红。但是此刻他还是红了耳尖,看的乔松玉心头一痒,伸出舌去舔了舔。
屋里时光正好,屋外头姚家洛和纪明躲在阴凉处。纪明百无聊赖的贡献出了双手给姚家洛翻花绳。
他纪明曾经是乔松玉世子身边有头有脸的近卫,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还得陪一个小子翻花绳。他看着手指上那细细的红线交织在一起,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本那老成持重的自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姚家洛见他心不在焉,嘟着嘴,“纪明大哥,你用点心嘛。你看看,绷的这么松可怎么翻,都揉在一起了。”
纪明回过神,看着嘟着嘴的小子,嗨,还能怎么样,认栽了。打起精神将那花绳绷的紧紧的,供姚家洛翻。姚家洛这才开心的眯着眼,一双手在花绳间像两只快乐的胡蝶,翻来翻去。
一不注意,那花绳就散了,拴在纪明和姚家洛指间。红绳捆着纪明和姚家洛的手指,午后的阳光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拴住了。”
“嗯,拴住了。”
姚家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和耳朵都红了。热乎乎的,烫的吓人。他不禁抬手去摸摸耳垂,却忘了绑在手上的红线,将纪明的手也一并带了起来。
纪明顺势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带着薄茧的手划过姚家洛光洁而细腻的侧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烫。”连声音都变得暗哑,眸子里的光变得晦暗。
惊得姚家洛一顿,局促的侧过脸。“我也不知道,许是热到了。扇子,我的扇子呢。”他转过身去找蒲扇,却怎么也找不到,没被拴住的那只手在石桌上胡乱的摸索,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用,手也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纪明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了。“在我这里。”
“哦。”姚家洛点头,还是不肯回过头,他害怕回头看到纪明的眼神,怕自己在纪明那柔情脉脉的眼神中溃不成军。总觉得不要短兵相接的好,毕竟他才十七岁。
纪明拿着扇子给他扇风,“你花绳还翻不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