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见如此的诱惑,姚元白仍不为所动,不禁愤懑起来。鲜红的蔻丹染就的指甲在姚元白雪白的前襟划过,面上带着三分讥笑,“怎么?公子,如此还不为所动,莫非是不行?”
姚元白脸抽了抽,咬着牙答了一句:“是不太行。”
那少女扯了扯衣服,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有些懊恼的瞪着他,“你又不行,有没钱,还学人跑到妓院来做什么?好好在家读书当你的书呆子就好了。”
乔松玉那边在莺声燕语里,一直默默的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他指给姚元白的这个少女是所有妓子中最为泼辣直白的,此刻她声音高的整个屋子都能听见。乔松玉和萧远航两个大男人忍不住喷了一口酒,而剩下的少女们则低低的笑了。
柳芊芊无比尴尬的听着别人嘲笑她的表哥。姚元白在她心中一直是完美的存在,干净,文雅,英俊。不过他到底行不行,柳芊芊还真的不知道。
乔松玉长手一伸,将柳芊芊的肩膀整个搂在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没想到吧?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他居然不行。”温热的气息带着酒味喷在柳芊芊耳畔,将柳芊芊的脸也一并喷红了。
作为供客人享乐的玩物,她自然是不敢反抗乔松玉,但是这位世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乱说自己的表哥,她心里还是挺不好受。“世子,您别再说了。”
“哦?我说他几句你就心疼了?你知不知道,这位俊俏的公子已经在外头有相好的了。”乔松玉玩味的看着柳芊芊那和姚元白三分相似的眉眼,伸手在她腰间揉了揉,“你就别想着他了,他也不该是你肖想的。”
柳芊芊眼中划过一瞬间的失落。她的表哥在外头有相好的了?当时差点娶了自己的表哥如今在外头有人了?
不过,如今自己残花败柳一般的身躯,自是配不上这清白的表哥。他在外头有了可心的人,柳芊芊也只能祝福。想到这里,柳芊芊再没了顾虑,人生不就是这样么,哪能事事遂人愿。虽然自己当年被留在邺城,充了官妓,但是好歹也没吃什么苦头。天天在馆子里头卖笑,也比表哥千里迢迢远走宁古塔来的好吧。
“王爷玩笑,我一个风月女子,哪敢肖想这位公子。”她伸手按在乔松玉的腿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能伺候世子,实乃是我的福气,今日必定让世子您满意。”
乔松玉满意的在她发间闻了闻,“不错,识时务。那你起来陪我饮酒。”
那头萧远航和身边的女子已经渐入佳境。他经常和乔松玉一同玩乐,此刻也丝毫不避讳,该和那些女子做什么一点也不含糊。
姚元白哪里见过这阵势,眼看了一下,就恨不得捂住。太伤眼。原本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女也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离他远远的,他只管低着头喝着面前的茶水。
待到一个时辰后,乔松玉和萧远航已经有些微醺,他们二人都像野兽般在面前的盛宴里尽情的觅食。那些少女娇艳如花,嘻嘻哈哈的配合着二人,原本拿在手里的琵琶玉笛这些风雅器物也被横七竖八的丢在地上,偶尔有人碰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姚元白默默的摇摇头,想要起身出去,离开这污浊环境。
“你去哪里?给我坐下!”刚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乔松玉冰冷的声线,“怎么,忘了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守在这里,哪也不准去,就看着我怎么玩。”
屋子里的人多少都有些醉意,但是乔松玉的声音却分外的清醒,和他面上微醺的表情十分不符。姚元白回首看了看他。
只见乔松玉衣裳半解,领襟已经松开了。晨起自己给他束好的头发也有些许散乱,面前酒盏里琥珀色的酒液晃荡着,反射着灯光,照的乔松玉眸子里一阵微寒。
姚元白的拳头在长袖中紧了又松。“我不想看。”
柳芊芊虽然也有些许醉意,但是还是能正确思考。她看着姚元白的表情,确实很难过,很隐忍。“世子,我看这位公子确实不舒服,不如让他出去好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需要你来置喙?”乔松玉冷冷的瞅了怀里的柳芊芊一眼。复而又抬起头,“姚元白,你难得来一次这种风月之地,本世子就教你点东西。你知道什么是皮杯吗?”
说着将面前的酒含在了嘴里,嘴对嘴给柳芊芊灌了下去。姚元白如遭雷殁的站在远处,一个是曾经和自己差点成亲的表妹,一个是和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同窗,在他面前,居然,乔松玉怎么敢。
姚元白眉目间的寒意逐渐加深,他冷冷的盯着乔松玉,眼神里的温度比墙角里的冰盆还低。“世子玩的开心。”说罢一摔门出去了。
萧远航听到门“嘭”的响,戏谑的冲着乔松玉说:“唔,松玉,你养的这个小公子倒是脾气挺大的。哈哈哈哈,你管教无方啊,居然敢摔你的门
“你一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乔松玉朝着萧远航砸了一颗葡萄。伸手将柳芊芊退出去三尺远,“走开,去陪你的和亲王吧,本世子不喜欢他穿过的鞋。”
柳芊芊理了理微乱的鬓间,一刻也不停留的去了萧远航身边。萧远航虽然浪荡,可是作为一个王爷,他可是风花雪月样样不少,温柔可亲的,乔松玉这忽而阴翳忽而晴的脾性和他简直不能比。
萧远航一把将柳芊芊的手握在手心,“那是,我的宝贝儿。来来来,让本王看看你今日弹琵琶,手指有没有受伤。”说着温柔的揉了揉柳芊芊的指尖,手心很温暖。
姚元白摔了们以后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凉气才迈着步子走下楼。马大力在楼下吃着花生米就着酒,听曲儿听得正自在,看到他下来远远地就抬手招呼:“姚公子,快来我这桌坐。”
姚元白摇摇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力,他强撑着身子走到马大力身前,“大力,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世子在里头,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马大力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雅间,门扉紧闭。他点点头,“那也成。就是您一个人出去要紧吗?这天气这么热的。”
“无妨。”姚元白转身出了这百花楼。
七月里的日头毒辣的狠,一下子从阴凉的屋子里出去,被晃得心头一慌,人差点摔到。旁边守门的小厮及时扶了一把,“公子,您小心啊。别摔着了。”
姚元白接着小厮的手站稳,“谢谢。”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邺城街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到处都是那么陌生,想寻个地方休憩一二都没有认识的人。
那一身白袍子也被身上的汗水浸湿了些,日光晒掉了花街柳巷里带出来的胭脂香气。
“你是,姚元白?”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姚元白顿了顿脚步,想着这硕大的邺城自己也无旧交,肯定是自己太热了产生的幻听,就抬脚继续向前走。
“那个,你是姚元白吧!”这回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肩膀还被人拍了一记。
姚元白迷茫的回了头,太阳照得他有些花眼。将手遮在眉头,视线渐渐清晰,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老师?”他微微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来人是当年他在金圣书院的夫子,嵇惠誉。四年前他被发配宁古塔之前,这位嵇惠誉夫子一直是担任他和乔松玉那个班级的老师,文采斐然,却一生不入仕。外头有传闻说他是今上的胞弟萧远宁,也就是被赐死的淮北王的谋士。但是因为其没有入仕,也是今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留下的活口。
嵇惠誉已年近古稀,一头白发整齐的绾着髻,白须赶紧的铺在胸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刀刀重壑,但是他明亮的眼睛还一如当初。老夫子穿着墨蓝色的长衫,微笑着看着姚元白。
“我早听说你回京,住在乔世子府上,但一直碍于乔世子和乔王爷那边,不好登门去看你。没想到在街上碰到面了,怎么,陪我去吃口茶?”嵇惠誉说话时还一如当年的精神抖擞,声如洪钟。
“那是自然,夫子请。”姚元白得见故人,理了理心绪,将之前心里的不开心都扫了去。和嵇惠誉去了最近的一间茶社。
这茶社虽然不大,但很雅致。屋子里桌案并不多,临窗那边正好没人,他二人就对面坐着。屋子里焚着檀香,小白瓷瓶里养着刚刚折下开的正好的合欢花。
不多时,店小二上了茶。姚元白恭谨的坐着,给嵇惠誉倒茶。细白的手指执着紫砂茶壶,消瘦的指节凸显。
“你这些年过得挺不容易吧。”嵇惠誉接过茶盏,吹了吹。
姚元白半张脸浸在光里,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也还成,总算是活下来了。”
“当年淮北王一事,牵连了你姚家。不然你无论如何也能得个状元。可惜了。”嵇惠誉颇有些惋惜的说起当年。当年他是很看好姚元白的。他和姚左相交好,在姚元白年幼时便对姚元白有开蒙之助,后姚元白入了金圣学院也是在他一力教导之下成长。
如今看到当年的得意门生变得如此憔悴落魄,心下很是怆然。“也难为你这么多年了,真不容易。我当年在你们去宁古塔不就,就托人去打听过你们消息,却得知你父母均在途中,殁了。唉!”
姚元白眼圈也忍不住有了些许酸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