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香气氤氲,青荷对着杨沅清吸了吸鼻子,瓮声道:“多谢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只是......我沦落风尘多年,早就失了名节又没有家人的庇护,在历城也是活不下去的,姑娘救得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故而才说出那样丧气的话。”
青荷说着,苦笑一声:“如今这社会,对女人本就万分苛责,平日里上街抛头露面都是不合礼数的,何我这样被千人枕过的妓子,能够活着尚且不容易,更何况过得好了!”
杨沅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冲骆良举了举杯,青荷见她不接话,低头扒饭。待吃饱喝足,杨沅清这才正视青荷
“我救你也是真心救你,可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没办法看着你轻生,但在你说出何必费心救你之时,我后悔也是真的后悔!”
青荷缩了缩脖子,懦嗫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杨沅清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我不是菩萨,不能救人!”
“姑娘的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杨沅清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扬唇笑道:“当时你一时想不开,我出手救你是出于同情,若你事后后悔自己轻生的行径,想要好好活着,那我就是帮你一次。课若是你自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帮忙,那我就是在救你。而往往,救一个人责任太深,成本太高,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青荷一知半解,杨沅清也不点破,自然也不想长篇大论的去劝她求生,更不会给她什么保证,保证能给她一个锦绣人生。谁也不能替别人做主。杨沅清自问没这个本事。
一顿饭吃完,在杨沅清起身离开之前,青荷终于想明白杨沅清的话,在杨沅清出门之前,出声将人叫住:“姑娘请留步!”
杨沅清在门口回头,从窗户里打进来的阳光照得她圣洁如天神,青荷一咬牙跪在了杨沅清面前:“青姑娘指点迷津。”
青荷被带回了讨饭街,杨沅清承认自己冲动了,可在青荷跪下的那一刻,她在这姑娘身上看到了重生的希望。骆良一直很警惕,回来之后,就收拾了细软,让老六守着门,杨沅清尴尬的挠挠头,试探着开口:“其实,咱们也还缺人是吧,骆兄弟你也总不能一直做洗衣做饭的活儿不是?”
骆良蹙眉“......”
算了,她是主公,有权做决定。
不待骆良开口,青荷就抢白道:“我能做,洗衣做饭的活儿我都能做,不如,今日就由我给大家做饭吧!”
青荷急于表现,骆良像是被人抢了饭碗,颇为不悦,杨沅清替他同意了青荷的请求。
饭桌上,气氛很诡异。
青荷对杨沅清殷勤备至,骆良拉着个脸,老六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姑娘,脸红到耳堂根。
青荷观察这几人,看明白了骆良对自己的敌意,便主动离他远了些,只站在杨沅清身后布菜。
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在将军府,杨沅清也不是经常享受,倒不是享受不起,而是她在军营里养成了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青荷夹了两块杨沅清就发话让人坐下。
“咱们这里不必讲究这些,你也坐下吃吧!”
青荷怯怯的看了一眼骆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必了,我站着伺候就行了!”
杨沅清无奈扶额:“不必,你坐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青荷这才在杨沅清身边落座,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杨沅清:“......”
“既然你要追随我,那有些事情我务必要问清楚,你是怎么从流芳楼出来的?你的身契拿回来了吗?现在可有路引在身上?”
她自己在灵谷关的时候摸了几个土匪的身份证明,眼下正好能用上,骆良兄弟两的身份不必再隐藏,他们也没问题,如果青荷的路引和身份证明不在身上,那还是一个麻烦,务必会拖延出城的时间。
可这样一来,变故就大了。杨沅清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安宁都是齐莫替自己争取来的,他在历城越事闹得厉害,自己就越安全。同样的,自己越早离开,齐莫的压力就小一分。
杨沅清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青荷垂下眼睑,一个个的回答。
“是齐大人,他查清了人口失踪案,并将被贩卖出去的人口找回。流芳楼里的滚爱过大多是想我一样被拐卖来的,齐大人问我们愿不愿意回家,我说愿意,就这样被放出来了!有齐大人在,妈妈不敢耍花招,身契已经归还,身份证明和路引,齐大人也一并办了,现在就带在身上。”
青荷提起齐莫的时候,眼里的光亮得出奇,这眼神不仅杨沅清看懂了,连老六都看懂了。齐大人那么威风,女儿家有所倾慕也是正常的,只是心里有点泛酸。
观察到两人表情的杨沅清和骆良:“......”
不过既然青荷的身契和路引都在身上就没问题。
匆匆吃过饭,骆良就给杨沅清画了一幅病容,着重在她脸上点出天花,红白相间的凸起,上面还流着脓,杨沅清照镜子的时候都格外恶心
同时也对这个妆容很有信心。
杨沅清受了镜子,骆良已经把老六和自己画得苍老虚弱了许多,这样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更能让人卸下心防。
而青荷,本身就瘦,扮起丫鬟来也简单,换身粗糙些的衣裳就是了。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的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下,守城的护卫让赶车的骆良将车停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车里是什么人?要到什么地方去?”
骆良对他点头哈腰,一副阿谀奉承之色。
“这位大哥,车里的事我家小姐,得了病,要到乡下去养病的!”
“打开车门!”
骆良“犹豫”片刻,将车帘掀开,杨沅清斜靠在车壁上,两眼无神。
守城侍卫打量了她一眼,再次开口:“把面纱摘了!”
杨沅清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颤抖着手拉开自己的面纱。